第733章 戰犬狹

字數:15066   加入書籤

A+A-


    <特別鳴謝tij於2月1日送出的大神認證,特此加更!>
    犬狹卡兩側山巒的密林裏,一千五百將士如蟄伏的獵豹,隱在濃蔭深處。
    李飛舉著望遠鏡,對著峽穀入口望了半晌,抬頭看了看被繁枝密葉遮得隻剩些許微光的月亮,向身旁的張俊道“老張,斥候早撒出去了,怎麽還沒動靜?”
    張俊也皺著眉,目光掃過藏在高低山巒間的大炮,沉聲道“放心,咱們螭吻營是龍驤衛裏的先鋒斥候,論跑馬刺探,全軍也數得著,斷不會出岔子,再等等看。”
    “老張,你說倭人會不會真的全從四十曲卡那邊衝過去了?” 李飛臉上滿是憂色。
    張俊沉默片刻,道“我早派了弟兄在四十曲卡附近探查,若有動靜,定會第一時間來報。此刻還沒消息,便說明敵人確實未到。”
    話音未落,隻見一名斥候踉蹌奔來,聲音急促地稟告“將軍!敵軍一萬在四十曲卡與侯爺交戰,對方釋放毒煙致幻,侯爺領兵衝殺,已斬敵過半,眼下五千殘兵正往這邊撤退,半柱香便到!”
    張俊聞言,臉上喜色一閃,轉身揚聲下令“快!傳令炮兵準備!放敵人進來,聽我號令,不許輕舉妄動!”
    這道命令低沉清晰,瞬間打破了犬狹卡兩側山巒的沉寂。
    蟄伏的螭吻營將士如冰水潑入滾油,霎時都提起了精神,林中隻餘下兵刃輕響與壓抑的呼吸聲。
    “上炮子!”
    “校準待命!”
    “火繩備!”
    ……
    壓抑的呼喝聲在茂密的林木間短促傳遞,沉重的炮身被迅速推向林緣早已掘好的土壘之後,冰冷的炮口悄然伸出,對準下方那條幽深狹窄的咽喉要道。
    引火的士卒,手指穩如磐石,火繩頂端那一點微弱的紅芒,在暗夜裏幽幽閃爍。森冷的殺機,無聲無息地浸透了每一寸潮濕的空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屏息以待的螭吻健兒心頭,連山風掠過樹梢的嗚咽,也仿佛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且說石田茂伏在顛簸的馬背上,耳中灌滿了身後催魂奪命的馬蹄聲、淒厲的慘叫和那如影隨形、震得他心膽俱裂的“殺盡倭狗”的狂吼。
    每一次回頭,視野都被那鋪天蓋地螭吻戰旗塞滿。那獠牙猙獰的螭吻圖案,此刻在他眼中,便是閻羅殿的勾魂牌。
    “巴嘎!巴嘎雅鹿!”石田茂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恐懼與暴怒幾乎將他撕裂,“這……這到底是什麽鬼兵?麟嘉衛?可那不是麒麟旗呀?!藤原老賊!你這頭瞎了眼的蠢豬!”
    他心中瘋狂咒罵著那個將他推入死地的藤原道長,“招惹誰不好,偏要去捅這大華這馬蜂窩!如今好了,全倭國的宗藩,都要給你這頭蠢豬陪葬!”
    石田茂並非不知宗藩與藤原氏那點相互利用又相互提防的把戲。南方三藩,石田、武田、前田,本可袖手看藤原氏和天皇爭鬥,坐收漁利。可恨這大華的兵鋒,向來是要犁庭掃穴,掘人宗廟根基。
    這就是要斷絕他們這些世代貴胄的命脈,為了維係這權勢,縱使宗藩不願,也得跟著藤原氏跳火坑,畢竟若是被大華統治,他們這些倭人哪能還有如今這種權勢和財富。
    念及此處,石田茂再不多想,嘶啞地咆哮,拚命抽打著坐騎“快!衝過去!衝過犬狹卡就有活路!”
    身後的潰兵已徹底沒了人形,如同被驅趕的牲畜,隻知向著前方那狹窄的穀口亡命奔逃,竹槍、兜鍪、陣羽織丟了一路。人人臉上寫滿了極致的恐懼,汗水混著血水泥汙流進眼睛也不敢擦拭,隻死死盯著那越來越近的黑暗穀口。
    戰馬的嘶鳴混雜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匯成一股絕望的洪流,轟然湧入犬狹卡那狹窄的入口。
    峽穀內,林木愈發茂密,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濃重的、搖曳不定的陰影。
    腳下的路泥濘不堪,倒伏的樹幹和嶙峋的怪石更添阻礙。潰兵們互相推搡,不時有人馬失前蹄,慘叫著被後來者踩踏淹沒。
    石田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如驚弓之鳥般掃視著兩側黑黢黢的山林。他唯一的僥幸,便是大華軍初來乍到,不熟倭國地理,或許未能在此設伏。
    “快!再快些!不要停!”石田茂聲嘶力竭地催促著,聲音在狹窄的穀道裏激起空洞的回響。
    突然,“咻——啪——!”
    一聲尖銳的厲嘯撕裂了峽穀壓抑的靜謐。
    緊接著,一枚刺目的赤紅色火球,帶著死亡的氣息,從左側山巒的林梢陡然躥升,在墨黑的夜空中轟然爆開,潑灑下一片妖異的猩紅光芒。
    這光芒,瞬間映亮了石田茂那張因極度驚駭而扭曲變形的臉。他腦中嗡的一聲,四十曲卡那噩夢般的紅色煙火與隨之而來的慘烈屠殺,閃電般重現。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炸裂的聲音。
    “棄馬!上山!快——!”石田茂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量,發出非人的尖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然而,這示警的嘶吼,終究遲了半分。
    就在他最後一個字剛剛衝出口的刹那。
    “轟隆!!!”一聲巨響,仿佛九天驚雷在頭頂炸裂。
    整個犬狹卡劇烈地顫抖起來,峽穀兩側的山壁如同活了過來,發出沉悶痛苦的呻吟。
    第一聲炮響,如同天神揮下的巨錘,狠狠砸在倭兵潰逃洪流的最前方。
    火光暴起,泥漿、碎石、斷木混合著殘肢斷臂,如同噴泉般衝天激射。
    一匹戰馬連同它背上的倭兵,被狂暴的氣浪直接撕成了碎片,血雨肉塊呈放射狀潑灑在兩側的樹幹和岩壁之上。
    離得稍近的幾名倭兵,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拋向空中,身體在半空便已扭曲變形,破碎的竹甲片如枯葉般四散紛飛。
    緊接著,第二炮!第三炮!第四炮……
    炮聲連成一片震耳欲聾、永無止境的恐怖咆哮,無數火舌從兩側山腰的密林深處狂暴地噴吐而出。
    “神罰!是神罰啊!”
    “救命!”
    “我的腿!我的腿不見了!”
    ……
    絕望的哭嚎、淒厲的慘叫瞬間壓過了炮聲。
    倭兵們從未見過如此毀天滅地的景象,那傳說中能開山裂石的大華神炮,其威力遠超他們貧瘠想象力的極限。
    炮彈呼嘯著砸入密集的人群,落地之處,便是血肉磨盤的中心。轟然巨響中,人體如同塞滿稻草的破布袋般被輕易撕裂、拋飛。更有炮彈直接撞在犬狹卡陡峭的岩壁上,堅硬的岩石在狂暴的衝擊下如同豆腐般碎裂、崩塌。
    巨大的石塊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轟然滾落,砸入下方奔逃的人群。慘叫聲戛然而止,隻餘下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血肉被碾成肉泥的悶響。
    “嘭!”一顆炮彈沒有直接命中人群,卻狠狠砸在一棵需數人合抱的古樹根部。
    一聲令人心悸的裂帛巨響,那參天古木竟被攔腰炸斷。巨大的樹幹帶著萬鈞之力,裹挾著紛飛的枝葉和碎木,如同傾倒的山巒,轟隆隆地朝著下方狹窄的穀道碾壓下來。
    下方十幾名正亡命奔逃的倭兵騎兵,連人帶馬,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這從天而降的巨木碾成了肉餅,鮮血如同溪流般從沉重的樹幹下汩汩湧出。
    峽穀內,濃煙滾滾,火光衝天。硫磺與硝石嗆人的氣味混合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皮肉焦糊的惡臭,令人窒息。
    破碎的旗幟在燃燒,倒斃的戰馬在抽搐,幸存的倭兵如同無頭蒼蠅,在狹窄的空間裏絕望地衝撞、踐踏。
    有人被擠下陡坡,慘叫著滾落;有人被同伴推倒,瞬間淹沒在無數隻瘋狂踩踏的腳下;更有甚者,精神徹底崩潰,揮舞著倭刀,不分敵我地狂亂劈砍,直到被更狂暴的力量撕碎。
    這狹長的犬狹卡,此刻已化作一座沸騰的血肉熔爐,每一寸土地,都在炮火的煉獄中顫抖、呻吟。
    “螭吻營!”張俊的聲音如同撕裂布帛的刀鋒,驟然刺破這短暫的死寂,帶著雷霆萬鈞的殺意,炸響在每一個螭吻健兒的耳畔,“屠盡倭狗!殺——!”
    “殺!!!”
    積蓄已久的狂暴戰意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轟然噴發。震天的怒吼如同海嘯,從峽穀兩側的山林深處席卷而下。
    無數矯健的身影,如同出閘的猛虎、撲食的餓狼,挺著雪亮的長槍,揮舞著森寒的戰刀,從岩石後、樹叢中、土壘上飛躍而出。
    那猙獰的螭吻戰旗,再次如血浪般翻滾,引領著複仇的洪流,狠狠撞入下方那片剛被炮火蹂躪過的穀底。
    李飛的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年輕的臉龐因激動和恐懼而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攥著那杆祖傳的镔鐵點鋼槍,指節捏得發白。
    他學著戲文裏豪俠的樣子,一聲清嘯,將家傳的“白龍槍法”施展開來,槍尖挽起鬥大的槍花,銀光閃閃,竟也煞是好看。
    “倭賊受死!”李飛看準一個被炮火震得暈頭轉向、正拄著斷刀掙紮欲起的倭兵,一聲斷喝,長槍如巨龍出洞,帶著淩厲的風聲,直刺對方咽喉,槍法迅捷,深得家傳。
    那倭兵眼神渙散,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嗤!”
    槍尖精準地穿透了脆弱的脖頸,帶出一蓬溫熱的血霧。那倭兵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初戰告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和熱血直衝李飛頭頂。他精神大振,長槍舞得更急,槍影重重,又將一名試圖從側麵偷襲的倭兵刺了個透心涼。槍尖拔出,帶出淋漓的鮮血和破碎的內髒。
    然而,李飛這大開大合、招式精妙的槍法,在混亂血腥的戰場絞殺中,如同烈火烹油,瞬間吸引了周圍更多倭兵絕望而瘋狂的目光。
    這些殘兵敗將,被炮火打得魂飛魄散,又被螭吻營從四麵八方圍殺,早已陷入絕境。
    此刻看到李飛這身明顯華貴精良的甲胄和那花哨的槍法,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若能斬殺此子,縱死亦算拉個墊背的貴物。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殺了他!”
    “華狗的小崽子!”
    “橫豎都是一死,宰了這貴族少爺!”
    ……
    幾聲充滿獸性的嘶吼響起,四五個渾身浴血、狀若瘋魔的倭兵,赤紅著眼睛,完全不顧自身防禦,如同餓狼般從不同方向朝著李飛猛撲過來。
    刀光、槍影,帶著同歸於盡的瘋狂,瞬間將李飛籠罩。
    李飛大驚失色,他畢竟初經戰陣,哪裏見過這等不要命的打法?平日裏苦練的精妙招式,在對方完全放棄防守、隻求以命換命的亡命撲擊下,竟顯得如此笨拙可笑。
    他慌忙擰身,長槍急抖,勉強格開劈向頭顱的一刀,槍尖順勢刺入一個倭兵的小腹。可那倭兵竟如野獸般悍不畏死,被長槍貫穿後,非但不退,反而獰笑著伸出沾滿血汙的雙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槍杆,用盡最後力氣向後猛拽。
    “呃啊!”李飛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槍杆上傳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拉了一個趔趄,腳步頓時虛浮,中門大開。
    其餘倭兵見狀,瘋狂的揮刀砍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嗤!嗤!”
    兩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撕裂烏雲的閃電,帶著破風的厲嘯,極其精準地從李飛身側交錯斬過。
    一刀,砍斷了那個死死抓住槍杆的倭兵的雙臂,另一刀,幹脆利落地削飛了另一個正挺槍刺向李飛肋下的倭兵的頭顱。
    兩股滾燙的血泉,幾乎同時噴濺在李飛的頭盔和肩甲上,濃重的腥氣直接衝入他天靈。
    “撒手!蠢貨!”張俊那熟悉而暴躁的吼聲在李飛耳邊炸響。
    李飛隻覺槍杆上一輕,那股拖拽之力消失。他驚魂未定地抬眼看去,隻見張俊如同鐵塔般擋在他身前,手中的雁翎刀還滴著血。
    張俊看也不看那斷臂哀嚎的倭兵,飛起一腳,如同重錘般狠狠踹在那倭兵的胸膛上。
    “哢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可聞。
    那倭兵如同斷了線的破風箏,口中噴著血沫和內髒碎片,倒飛出去數丈遠,重重砸在泥濘裏,抽搐兩下便不動了。
    “接著!”張俊反手一抄,將那杆差點害死主人的镔鐵點鋼槍淩空撈起,塞回李飛手中,動作一氣嗬成。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了李飛一眼,一邊反手一刀,將一個哇哇怪叫著撲上來的倭兵開膛破肚,一邊破口大罵“小子!你當是江湖打擂選盟主呢?!花裏胡哨頂個屁用!戰場殺人,就三個字‘快’!‘準’!‘狠’!多餘的動作一點都不要有!”
    話音未落,張俊已然身隨刀走,衝入前方兩個倭兵之間。他身形沒有絲毫花哨的騰挪,腳步如同鐵犁耕地般沉穩迅捷。
    刀光一閃。
    “噗!”的一聲悶響。
    刀鋒精準無比地捅入左側倭兵因嚎叫而張開的嘴巴,直貫後腦,那倭兵的聲音戛然而止。
    刀鋒拔出,帶起一溜血珠和碎牙。
    張俊手腕一翻,刀背順勢磕開右側倭兵斜劈而來的倭刀,就在對方中門被蕩開的刹那,張俊的刀鋒貼著對方刀杆下滑,如同毒蛇噬咬,狠狠斬在對方持刀的手腕上。
    “啊!”慘叫聲中,一隻斷手連同倭刀一起飛上半空。
    張俊毫不停留,刀勢未老,借著身體前衝的慣性,刀鋒順勢上撩,自下而上,從那倭兵的下頜處深深切入,直貫顱頂。
    那倭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半個腦袋斜斜滑落,紅的白的噴湧而出。
    整個過程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簡潔、高效、致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每一次揮刀都帶著最純粹的殺戮意誌,將‘快’‘準’‘狠’三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李飛看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方才那點初戰殺敵的興奮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他死死攥緊了手中的長槍,目光緊緊追隨著張俊那浴血搏殺的身影,仿佛要將那“快、準、狠”三個字,用滾燙的烙鐵,深深烙印在自己的骨髓裏。
    就在這時,又有四五個紅了眼的倭兵,發現了一處缺口,嚎叫著從側麵撲向張俊,刀槍並舉,眼看就要將他淹沒。
    “小心!”李飛目眥欲裂,一聲驚呼。
    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
    隻見李飛後發先至,槍尖精準無比地磕在一柄即將刺中張俊後心的倭刀刀鐔之上。
    “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那倭刀被一股巧勁蕩飛出去。
    槍隨人走,李飛的身影如同獵豹般從張俊側後方搶出。
    這一次,他摒棄了所有花哨的招式,長槍如同他手臂的延伸,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槍走直線,快如疾風。
    “噗!”槍尖如同巨龍鑽心,瞬間洞穿了那倭兵咽喉,槍身一抖,屍體甩開丈許。
    “好小子!”張俊壓力驟減,哈哈大笑,手中雁翎刀如同潑風般卷向另一個倭兵,“再加一個‘巧’字!更妙!哈哈哈!痛快!痛快!今日你我兄弟,就用這群倭狗的頭顱,揚名立萬!”
    一時間,一刀一槍齊頭並進,一個沉穩狠辣如磐石,一個初露鋒芒如新硎,竟配合得妙到毫巔。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刀光槍影交織成一片死亡的光幕,所過之處,倭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紛紛倒下。
    周圍的螭吻營將士受此激勵,更是氣勢如虹,喊殺聲震天動地,將殘餘的倭兵分割包圍,無情絞殺。
    屍山血海的邊緣,一處被炮火掀翻的泥土和幾具破碎屍體形成的淺坑裏,石田茂艱難地蠕動了一下。他華麗的陣羽織被撕扯得破破爛爛,肩甲碎裂,臂甲上那道深痕還在滲著血,混合著泥漿,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石田茂掙紮著,試圖推開壓在腿上的一具無頭屍體,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鑽心的劇痛。
    視野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煉獄般的景象。
    峽穀內硝煙彌漫,火光未熄,到處都是燃燒的殘骸、倒斃的戰馬和層層疊疊、姿態扭曲的屍體。
    螭吻營的戰旗插遍了各處高地,士兵們正成群,冷酷地清掃戰場,對著地上偶爾蠕動的身體毫不猶豫地補刀。慘叫聲已經稀疏,唯有傷者垂死的呻吟和勝利者粗重的喘息在峽穀中回蕩。
    完了!全完了!
    石田茂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冰涼徹骨。他石田家經營數代的精銳,他賴以在南方稱雄的本錢,全都折在了這該死的犬狹卡。
    “少主!少主!”幾聲壓抑而急促的呼喊由遠及近。
    石田茂艱難地扭頭,隻見三個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家臣,正如同喪家之犬般,連滾帶爬地朝他這邊奔來。
    “忠次……”石田茂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幹澀。
    “少主!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石田忠次衝到近前,根本不顧石田茂身上的血汙,一把架住他的胳膊,拚盡全力想要將他從屍堆裏拖出來,聲音因恐懼和急切而顫抖,“我護您殺出去!”
    “我……”石田茂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和不甘。
    “走!”石田忠次幾乎是吼了出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另外兩個年輕家臣也撲上來,一左一右架住石田茂的另一條胳膊。
    就在這時,一聲炸雷般的暴喝,如同九天神罰,裹挾著滔天的殺意和血腥氣,轟然降臨“倭狗哪裏走!”
    石田茂和他的家臣駭然抬頭。
    隻見峽穀入口方向,一杆赤紅如血、獠牙猙獰的螭吻大旗,如同從地獄血海中升起,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向著他們這邊急速推進。
    旗下,一人一馬當先,正是那個在四十曲卡殺得他心膽俱裂、如同地獄煞神般的螭吻營主將。
    楊炯渾身浴血,鐵甲上布滿刀痕箭創,手中那柄卷了刃的戰刀仍在滴血。他眼神如電,牢牢鎖定了屍堆中狼狽不堪的石田茂,殺氣凝若實質。
    “攔住他!”石田忠次目眥盡裂,猛地將石田茂推向身後一個年輕家臣,自己則和另一個家臣嗆啷拔出殘破的倭刀,狀若瘋虎般迎向楊炯。
    “吼!”一聲如同洪荒巨獸般的咆哮在楊炯身側炸響。
    牛皋那龐大的身影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狂風,猛地從楊炯側後方搶出,他手中那柄巨斧早已被血漿浸透,斧刃上掛著的碎肉還在往下滴落。
    麵對撲來的兩名石田家臣,牛皋眼中隻有狂暴的殺戮。
    “雜毛倭狗!給爺爺死!”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如同門板般橫掃而出。
    石田忠次眼中閃過絕望,咬牙舉刀格擋。
    “鐺!哢嚓!”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中,他那柄本就殘破的武士刀如同枯枝般應聲而斷,巨斧的餘勢絲毫不減,如同拍蒼蠅般狠狠拍在石田忠次的上半身。
    “噗!”血霧爆開。
    石田忠次的身體如同被重錘擊中的西瓜,瞬間四分五裂。殘肢斷臂混合著內髒碎塊,如同天女散花般潑灑開來。
    另一個家臣的刀才剛剛舉起,牛皋那沾滿碎肉血沫的巨足已然如同攻城錘般狠狠踹出。
    “嘭!”的一聲悶響。
    那家臣的胸膛肉眼可見地塌陷下去,口中噴出的鮮血夾雜著破碎的內髒,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撞在一塊尖銳的岩石上,脊柱斷裂,當場斃命。
    最後一個架著石田茂的年輕家臣,被這瞬間秒殺兩名同伴的恐怖景象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竟直接癱倒在地,褲襠一片濕濡。
    石田茂失去了支撐,踉蹌著後退兩步,背脊重重撞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再無退路。
    他眼睜睜看著那麵滴血的螭吻旗和旗下那個殺神,如同索命的閻羅,一步步逼近。最後一絲僥幸也被徹底碾碎,極致的恐懼反而點燃了他骨子裏武士的凶性。
    “我跟你拚了!”石田茂發出一聲困獸般的淒厲嘶吼,猛地拔出腰間那柄裝飾華麗、寒氣森森的佩刀“鬼切”。
    雖然刀鞘在奔逃中丟失,但這柄名刀依舊鋒利無比。他雙手死死握住刀柄,擺出倭國劍道最凶狠的起手式,刀尖直指楊炯,全身的精氣神都凝聚在這亡命一擊之上。
    石田茂放棄了所有防禦,隻求在臨死前,給這個毀掉他一切的敵人留下最慘烈的創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楊炯眼神冰冷,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他並未立刻撲上,反而放慢了腳步,手中卷刃的戰刀斜斜垂向地麵,刀尖微微顫動,仿佛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牢牢鎖定著獵物。
    石田茂被這詭異的平靜激得更加瘋狂,他再也按捺不住,一聲狂嚎,腳下猛然蹬地,身體前衝,雙手高舉“鬼切”,將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都壓在這一刀之上,刀光匹練般斬落,直劈楊炯頂門。氣勢慘烈,竟有幾分玉石俱焚的決絕。
    楊炯冷笑一聲,並未舉刀格擋,也並未閃避。隻見他左腳為軸,身體極其詭異地朝右側一擰一旋,險之又險地讓那勢大力沉的下劈一刀。
    就在身體旋轉的同時,楊炯那一直斜垂的卷刃戰刀,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自下而上,由慢變快,刀身貼著身體內側,劃出一道極其刁鑽詭異的弧線。
    刀柄在前,卷了刃的刀尖拖後,如同毒蠍翹起的尾鉤。
    這一招,毫無戰場刀法的剛猛霸道,反而充滿了女子劍術的陰柔、靈動與狠辣。正是譚花賴以成名的絕技之一“龍抬頭”!
    石田茂一刀劈空,身體因用力過猛而前傾,空門大露。他心中警兆狂鳴,想要回刀自救,卻哪裏還來得及?
    楊炯擰身旋進,幾乎與石田茂錯身而過,那由下而上撩起的刀柄末端,如同破土而出的龍頭,帶著一股刁鑽狠絕的寸勁,在石田茂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精準無比地撞在了他的咽喉正下方的氣海穴之上。
    “呃——!”
    石田茂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和窒息感瞬間從喉頭炸開,仿佛整個脖子都被這一擊撞得粉碎。他雙眼猛地凸出,充滿了血絲和難以置信的絕望。高舉“鬼切”的雙臂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名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身體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軟泥,順著冰冷的岩壁緩緩滑倒,鮮血混著破碎的氣管軟骨,從他指縫間汩汩湧出。
    石田茂嗬嗬地倒著氣,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神死死盯著楊炯,充滿了不甘、怨毒,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空洞。
    楊炯看也不看腳下抽搐的屍體,手腕一翻,卷刃的戰刀在空中甩出一道血線,一刀將石田茂的頭顱砍下。
    隨後目光掃過整個屍橫遍野的峽穀。
    但見螭吻營的士兵們正在各處清理最後的抵抗,刀劍入肉的悶響和瀕死的呻吟零星響起。
    牛皋提著滴血的巨斧,如同門神般立在一旁,喘著粗氣。
    張俊和李飛也渾身浴血地聚攏過來。
    “侯爺!敵軍全部肅清!”張俊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聲音帶著大戰後的疲憊和興奮。
    楊炯剛要點點頭,剛要下達撤出峽穀,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
    隻見一名渾身是泥、甲胄染血的斥候,幾乎是滾鞍下馬,踉蹌著衝到楊炯麵前,單膝跪地,聲音嘶啞而急促
    “報——!侯爺!南方三裏,塵頭大起!倭兵萬餘,正全速向犬狹卡方向撲來!距此不足半個時辰!”
    “什麽?!”張俊、牛皋、李飛等人臉色驟變。
    楊炯的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寒意瞬間掠過脊背,隨即被更強烈的怒火和戰意取代。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掃過這遍地狼藉、硝煙未散的峽穀。四十曲卡的血戰痕跡猶在,犬狹卡的炮火硝煙刺鼻,此地無論如何偽裝,都瞞不過任何稍有經驗的將領。
    若再想如法炮製,在此地設伏,無異於自尋死路。
    楊炯皺眉沉思,目光無意間轉向峽穀兩側那遮天蔽日、幽深如墨的原始叢林,隻見其參天古木虯枝盤結,藤蔓纏繞如巨蟒,厚厚的落葉層下是鬆軟的腐殖土。
    突然,一個大膽而凶險的計劃,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楊炯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猛獸,凶性畢露。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
    “全軍聽令!放棄峽穀!即刻退守兩側叢林!依托林木為掩護!所有大炮,立即前推至林緣預設陣地!待我將倭狗引入林區,速射炮前出!步炮協同!給老子反衝鋒!咱們跟倭狗打叢林拉鋸戰!”
    “是!”沒有任何猶豫,張俊、牛皋等將領轟然應諾。
    “張俊!”楊炯目光如炬,看向這位得力副將,“你親自督陣,搶占高地,指揮炮位前推,務必等我信號!”
    “末將遵命!”張俊抱拳領命,轉身便大步衝向高地,嘶聲吼道“炮隊!跟老子走!”
    楊炯的目光隨即轉向戰場邊緣,看向全身被厚重的機關木甲覆蓋的木甲人。
    “木甲!”楊炯沉聲喝道,聲音帶著一種托付重任的意味,“此間林深樹密,正是絕地!老子要在此拖住倭狗,跟他們打一場硬仗!你可有這本事?”
    那青木甲人緩緩轉動那青木麵甲,兩點幽深的寒光落在楊炯臉上。沒有任何言語,隻有麵甲下傳來一聲沉悶的、如同古木撞擊般的回應。
    同時,他那纏繞著深青色金屬藤蔓、末端淬著幽藍錐刺的粗壯右臂,重重敲擊在自己厚重的胸前木甲之上。
    “咚!咚!咚!”
    三聲沉悶而堅定的撞擊聲,如同戰鼓擂響,在彌漫著血腥與硝煙的空氣中回蕩,赫然是大華軍禮。
    楊炯眼神一凝,霍然站直身體,右拳同樣重重捶在自己染血的胸甲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楊炯郎笑一聲,猛地彎腰,一把抓起斜插在泥濘中的那杆赤紅螭吻大旗,反手將大旗往肩上一扛,旗麵獵獵翻卷,如同燃燒的血色火焰,那猙獰的獠牙在殘存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一般,猙獰恐怖。
    “走!”楊炯低喝一聲,率先轉身,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朝著犬狹卡穀口而去。
    青木甲人,足踏泥濘血泊,青銅機括作 “哢噠” 聲,緊緊跟隨楊炯身後,留下一串串深痕異印。
    喜歡風流俏佳人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風流俏佳人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