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京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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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熏風過地,彤雲墨染,沉沉壓在平安京鱗次櫛比的殿閣簷角之上。那鉛灰色的天幕,竟低垂得仿佛觸手可及,將昔日煌煌帝都,籠進一片愁慘的昏瞑裏。
    城外,喧囂震天動地,如狂濤拍岸,洶湧不息地衝擊著羅城門那巍峨的輪廓。
    完顏菖蒲立於陣前,一身赤甲在晦暗天光下仍刺目如血。她冷眼瞧著那些由她以劫掠平安京財富為餌聚攏起的烏合之眾,正蟻附於高聳的城壁。
    那些暴民,形容枯槁,雙目卻燃燒著貪婪與絕望的火焰,嘶吼著,踩著同伴僵冷的軀體,用粗陋的木梯、繩索,甚至赤手空拳,向那森嚴的壁壘一次次發起徒勞的衝鋒。
    城上守軍的箭矢如飛蝗驟雨,每一次弓弦齊鳴,便有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慘嚎著栽下,墜入城下早已積屍如山、血水橫流的泥淖。
    然而後浪推前浪,饑餓和完顏菖蒲許諾的金山銀海,驅使著更多襤褸的身影踏過血泊,嘶號著湧上,那景象,直如地獄熔岩沸騰,反複灼燒著城牆冰冷的石基。
    完顏菖蒲秀眉微蹙,唇角卻勾起一絲冰涼的弧度。她倏地抬手,金鐵護腕在風中鏗然作響,清越的鳴金之聲驟然穿透震耳欲聾的喊殺,刺入混亂的戰場。
    攻城的喧囂如被利刃斬斷,瞬間凝滯片刻,旋即化作一片茫然的嗡嗡議論,潮水般退了下去,留下滿地狼藉和垂死的呻吟。
    她側首對身旁一名傳令兵低語,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去,告訴他們,喊得再響些。降者,賞平安京內宅邸一座,黃金十錠!頑抗者,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頃刻間,數十名被挑出的倭人降卒被推到陣前,用盡氣力嘶喊起來,勸降之語裹挾著巨大的誘惑和死亡威脅,乘著夏日暖風,一波波湧向城頭,鑽進每一個守城士卒的耳朵,也滲入那高牆背後惶惶不可終日的百萬生靈心中。
    完顏菖蒲不再看那城牆,目光轉向遠方蒼茫的山野,無數輕捷如狸貓的斥候身影早已悄無聲息地散入其中,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她在等,等那被這“平安京”三字牢牢吸住的援軍星夜馳來,她的真正目的才能達到,屆時她便領兵直逼攝津方向,斬斷藤原氏後路,徹底救出葉子,覆滅倭國。
    攻勢暫歇,唯有勸降聲音不斷。
    平安京的街衢,仿佛驟然被投入滾沸的油鍋。大路兩側,昔日衣冠楚楚的貴人、車水馬龍的牛車皆不見蹤影,唯有無數驚惶奔突的人影,像沒頭的蒼蠅四處亂撞。
    糧米鋪“越後屋”那堅固的杉木門板,此刻已被砸得稀爛,碎裂的木茬猙獰地指向天空。裏麵早已被洗劫一空,白米混雜著踩爛的醬菜,汙穢地潑灑在門前的石階上。
    幾個粗壯的町人紅著眼睛,正為爭奪角落裏最後半袋發黴的糠麩而扭打成一團,咒罵聲、哭喊聲、骨骼撞擊聲混成一片。
    一個老嫗癱坐在汙穢的泥水裏,懷中死死抱著一隻空癟的米袋,幹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渾濁的老淚沿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淌下,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南無阿彌陀佛……佛祖慈悲……”一聲帶著哭腔的佛號陡然響起,卻並非來自莊嚴的佛堂。
    清水寺的山門前,幾個麵黃肌瘦、僧袍汙損的沙彌,竟抱著化緣的缽盂,瑟瑟發抖地擠在角落。
    為首的年輕僧人,眼神慌亂地掃視著洶湧奔逃的人群,聲音顫抖地哀求“施主……行行好,舍口齋飯吧!佛祖……佛祖定會保佑平安京……”
    然而回應他們的,隻有匆匆掠過的腳步和冷漠驚恐的側臉。不知何處飛來半塊幹硬的麩餅,砸在僧人光禿禿的腦門上,又滾落在地,立刻被幾隻肮髒的手撲上去撕搶。
    那年輕僧人呆立片刻,臉上僅存的一點虔誠瞬間崩塌,猛地將手中缽盂狠狠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破碎的脆響,絕望地嘶喊“佛也死了嗎?!”隨即被更大的人潮裹挾著,踉蹌地消失在混亂的街巷深處。
    更深的巷弄裏,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
    昔日肅穆的武士宅邸區,此刻門戶洞開,一片狼藉。一處掛著殘破“中條流”道場布簾的院落內,傳來金屬交擊的刺耳銳鳴和粗重的喘息。
    兩名浪人武士,身上的胴甲歪斜,頭發散亂,正為爭奪一柄鑲著寶石的肋差而殊死搏殺。
    刀光在昏暗的院落裏閃爍,映照出兩張因貪婪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這是我的!鬆田家的傳家寶!”一個嘶吼著,刀鋒凶狠地劈下。
    “放屁!死人手裏的東西,誰搶到是誰的!”另一個格擋開,反手一刀直刺對方肋下。
    血花飛濺,一人慘嚎著倒下,手指仍死死摳住那柄肋差的刀鞘。勝者喘息著,一腳踹開屍體,貪婪地將染血的寶刀揣入懷中,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如同驚弓之鳥。
    這混亂,如同瘟疫般蔓延滋長。
    一群紅了眼的暴徒砸開了公卿府邸的側門,尖叫著衝進去搶奪字畫、瓷器。更遠處,靠近軍營的坊市,傳來士兵粗暴的嗬斥和鞭打聲,試圖彈壓搶奪軍糧的饑民,反而激起更大的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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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喊、咒罵、打砸、刀兵碰撞之聲,此起彼伏,在這座倭國京都的街巷間瘋狂回蕩、發酵。昔日以風雅著稱的“花之都”,此刻每一寸空氣裏都彌漫著絕望的腐臭和血腥。
    軍兵疲於奔命,這邊剛用長槍逼退一群搶糧的暴民,那邊已有另一夥人撞開了富商的庫房,扛著布匹綢緞狂奔而出。
    整個平安京,宛如一隻被投入烈火炙烤的巨大蟻巢,秩序徹底崩壞,人性在生存的絕境前被剝得體無完膚,隻剩下最原始、最醜陋的求生與掠奪的本能,在絕望的泥沼中瘋狂掙紮撕咬。
    重兵圍城,京都大亂。
    紫宸殿內,燭火搖曳不定,將禦座下群臣的身影長長地、扭曲地投在金碧輝煌的屏風與梁柱之上。那煌煌燈火,此刻非但不能驅散陰霾,反而襯得殿內氣氛更加壓抑沉重,令人喘不過氣。
    一條天皇高踞禦座,麵容隱在垂下的十二旒玉藻之後,看不真切,唯有一雙擱在鎏金扶手上的手,骨節微微泛白,透出幾分用力。
    “陛下!”左大臣神原季的聲音帶著一種被恐懼擠壓出的尖銳,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向前膝行一步,額上冷汗涔涔,“城外暴民如蟻,日夜猛攻,城內糧秣日蹙,人心盡喪!臣……臣聞大金公主完顏菖蒲有言,若肯開城……尚可保全陛下與宗廟體麵……”
    他話音未落,立時引起一片壓抑的騷動和低語。
    “季大人此言差矣!”大納言源高明須發微顫,厲聲反駁,聲音卻因激動而沙啞,“我堂堂神國,豈能向化外蠻夷低頭?祖宗社稷何存?武士之魂安在?當務之急,是督促諸道援軍速速勤王,內外夾擊,賊寇必潰!”
    “勤王?援軍?”右大臣佐藤實資發出一聲短促而淒涼的嗤笑,那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裏顯得格外刺耳,“源大人!攝津、河內路途遙遠,音訊斷絕!即便援軍星夜兼程,待其趕至,這平安京怕已成一片焦土!
    我等……我等君臣,隻怕早已做了那完顏氏刀下之鬼,或是階下之囚!”他抬起袖子,似乎想擦擦額角的汗,手卻抖得厲害,頹然放下。他身旁幾位貴氏公卿,也紛紛以袖掩麵,發出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與歎息。
    “陛下!”一個更加詭異的聲音響起,帶著某種神神叨叨的狂熱。
    陰陽寮頭安倍吉平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光芒,聲音因激動而拔高“臣昨夜觀星,紫微晦暗,妖星犯闕!此乃兵戈大凶之兆!非人力可解!唯請陛下允準,齋戒沐浴,開壇於神泉苑!臣願以精血為引,溝通高天原諸神,請下‘神風’,必能摧滅金寇!”
    他言之鑿鑿,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狂熱之態盡顯。
    “荒謬!妖言惑眾!”源高明須發戟張,怒斥之聲如同雷霆炸響,“國家存亡之際,不思整軍經武,卻寄望於虛無縹緲的神風?安倍吉平,汝欲使我君臣皆成天下笑柄乎?”
    “夠了!”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並不甚高,卻如凜冬寒泉,瞬間凍結了殿內所有的喧囂。
    禦座之上,一條天皇緩緩抬起眼簾。那十二旒玉藻微微晃動,終於顯露出其後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眼中沒有怒焰,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沉凝如萬載玄冰的寒意,緩緩掃過殿下每一張或驚惶、或絕望、或狂熱的扭曲麵孔。
    空氣仿佛被這目光凍結,連那搖曳的燭火都似乎停滯了一瞬。一條的視線最終落在最先開口勸降的神原季身上。
    神原季被那目光一刺,渾身劇震,仿佛被無形的冰錐貫穿,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膝蓋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一條天皇穩穩按在了禦座旁劍架之上,那劍並非華貴的裝飾用佩劍,而是一柄劍鞘古樸、通體烏沉沉的長劍。劍鍔無華,卻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血腥肅殺之氣。
    那是倭國鎮國之寶——天叢雲劍。
    “錚——!”
    龍吟般的清冽長鳴撕裂死寂,一道雪亮的寒光驟然在昏黃的燭影中炸開,如同驚電裂空,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寒意砭骨。
    神原季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驚呼,隻覺脖頸一涼,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驚駭欲絕地瞪大雙眼,視野裏最後的景象,是禦座上那一片翻飛的、繡著日月星辰的玄色龍紋袍袖,以及袍袖下那隻穩定得可怕、握著滴血長劍的手。
    “噗通!”
    一顆戴著烏帽的頭顱,帶著難以置信的凝固表情,沉重地砸在金磚鋪就的地麵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鮮血如泉,從那無頭的腔子裏狂噴而出,瞬間染紅了公季那身象征高位的紫色朝服,也濺濕了旁邊幾位公卿的衣擺和麵頰。
    溫熱、粘稠、帶著濃烈鐵鏽腥氣的液體濺在臉上,右大臣佐藤實資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嗬嗬”聲,兩眼翻白,竟直挺挺向後暈厥過去。
    殿內死寂,唯有那具無頭屍體頸腔中鮮血汩汩湧出,在地麵蜿蜒流淌的粘稠聲響,以及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彌漫在每一個角落,鑽進每一個人的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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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天皇緩緩站起身,手中那柄天叢雲劍的劍鋒上,血珠正沿著刃口緩緩滴落,在禦座前殷紅的金磚上,綻開一朵朵細小而刺目的暗花。
    他看也未看腳下的屍首,目光如寒冰磨礪的利刃,緩緩掃過殿中每一個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臣子。目光所及,無人敢與之對視,紛紛將頭深深埋下,恨不得縮進地縫裏去。
    “朕,” 天皇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死寂,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帶著不容置疑的凜冽,“城內尚有忠勇之卒三萬!城外三萬鐵騎,星夜兼程,指日可至!”
    他微微一頓,那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神原季那兀自圓睜、充滿驚駭的眼睛,“區區烏合暴民,跳梁小醜,何足道哉?”
    一條手腕一振,劍鋒上的殘血被甩出一道猩紅的弧線,濺落在禦階之上。
    “誰再敢言‘降’字,” 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震得殿梁嗡嗡作響,“力斬不饒!誅其滿門!以儆效尤!”
    話音落,滿殿死寂,落針可聞。
    群臣匍匐於地,汗出如漿,連大氣也不敢喘。方才的爭吵、絕望、荒誕的提議,在這雷霆手段和衝天血腥的震懾下,早已煙消雲散,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與臣服。
    一條天皇不再多言,將猶帶血痕的天叢雲劍重重還入劍鞘,發出“哢噠”一聲脆響,如同敲在所有人心上的喪鍾。
    他猛地一拂那寬大的玄色龍紋袍袖,裹挾著一身凜冽的殺氣與血腥氣,轉身,步履沉凝,頭也不回地踏下禦階,朝著紫宸殿那幽深的側門走去。
    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大殿中回蕩,每一步都踏在群臣緊縮的心尖上。那背影決絕,袍袖翻飛,如同裹挾著萬鈞雷霆,將身後那一片狼藉、血腥與死寂徹底拋下。
    殿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一條天皇獨自走在通往清涼殿的漫長回廊上。廊外,天色依舊如墨染,壓抑得令人心慌。廊內,隻有他孤寂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
    方才殿上那雷霆一怒,梟首立威,並未帶來絲毫快意,反而像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胸口。
    藤原道長的影子,如同這廊外沉沉的陰雲,始終盤踞在心頭,比城外那數萬暴民更令他脊背生寒。他最怕的就是藤原道長倒戈、放棄天皇之位擁立新君。那樣一來,他將麵對雙重壓力,局麵可能比現在還要壞。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而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打破了回廊的死寂。
    一名身著深青色內侍袍服的老者,疾步近前,聲音壓得極低“陛……陛下!來……來了!”
    一條天皇霍然轉身,深不見底的眼眸,如鷹隼般銳利地刺向那內侍“三番?”
    老內侍撲通跪倒,氣息不勻,卻用盡力氣清晰稟告“是!源氏家主源賴光大人!織田氏家主織田信忠大人!還有豐臣氏家主豐臣秀時大人!三位大人已至紫宸門外!”
    話音未落,回廊盡頭的陰影處,三道高大、剽悍、仿佛剛從修羅血池中掙脫而出的身影,已如三座鐵塔般轟然出現。他們大步流星而來,沉重的戰靴踏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發出沉悶而富有壓迫力的“咚咚”聲,每一步都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瞬間衝散了回廊中那令人窒息的陰鬱。
    為首者,正是源氏家主源賴光。
    他身披暗紫色威猛大鎧,甲葉上濺滿了暗褐色的血汙與泥濘,幾處刀痕深刻,頭盔已不知去向,露出沾染血汗、緊貼額角的灰白亂發。那張飽經風霜、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道新鮮的刀疤從眉骨斜劈至耳際,皮肉翻卷,猶在滲血,更添十分猙獰。
    他右手緊握一柄長逾五尺的野太刀,刀刃崩卷,血槽裏凝固著深色的血塊,刀尖兀自滴落著粘稠的液體。整個人如同剛從地獄血海中爬出的魔神,唯有那雙虎目,精光四射,殺氣騰騰。
    緊隨其右的織田信忠,身形較源賴光稍矮,卻更為精悍。
    一身漆黑的南蠻胴具足上布滿了箭矢刮擦和鈍器砸擊的凹痕與白印,左肩甲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裏染血的襯布。他左手扶著一柄仍在滴血的十字文槍,槍尖寒芒吞吐,右手則提著一顆用草繩胡亂係住發髻、麵目猙獰的首級。那首級怒目圓睜,口鼻淌血,顯然是新斬不久。
    稍後一步的豐臣秀時,則是一身赭紅色華麗陣羽織罩在堅固的當世具足之上,雖也沾滿血汙泥點,卻掩不住那份張揚與睥睨。
    他腰間插著一長一短兩柄太刀,刀鞘華美。此刻,他正用一塊不知從何處撕下的染血布帛,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右手太刀刀柄上粘膩的血汙,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殘忍。
    他抬眼看向天皇時,那雙細長的鳳目中並無源氏的剛烈、織田的冷酷,反而掠過一絲玩味與深沉的算計,唇角似乎還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三人行至天皇麵前丈餘處,單膝跪地,動作整齊劃一,沉重的鎧甲鏗鏘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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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源賴光、織田信忠、豐臣秀時!” 三人聲音合在一處,如同悶雷滾過回廊,帶著長途奔襲的血腥與風塵,更帶著斬將奪關後的凶悍戾氣,“救駕來遲!致使陛下受驚,賊寇猖獗!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三條赳赳大漢,渾身浴血,殺氣猶自蒸騰,如同三柄剛剛淬火、鋒芒畢露的絕世凶兵,悍然跪倒在眼前。
    那股撲麵而來的、混合著血腥、汗臭、鋼鐵與殺意的狂暴氣息,瞬間衝垮了回廊中盤踞已久的陰鬱與死寂,也仿佛驅散了一條天皇眉宇間那沉沉的陰霾。
    一條天皇緩緩掃過三人,暢快大笑“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再不似紫宸殿上那冰冷的怒喝,而是充滿了力量,充滿了狂放,甚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癲狂。它洪亮地激蕩在空曠的回廊裏,震得梁上微塵簌簌而下,將那殿中殘留的血腥與群臣的怯懦徹底掃蕩一空。
    “不遲!不遲!”一條天皇大笑著,笑聲未歇,已一步上前,竟伸出雙手,重重地拍在源賴光和織田信忠那被血汙浸透、冰冷堅硬的肩甲之上。
    “卿等浴血奮戰,斬關奪隘,星夜馳援,此乃擎天保駕之功!何罪之有?!”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斬截,“來得正是時候!朕心甚慰!甚慰!”
    這般說著,他猛地收回手,一拂那寬大的玄色龍紋袍袖“內侍!”
    一條天皇頭也不回,聲音裏帶著一種久違的、意氣風發的豪邁,“速去清涼殿!開朕窖藏三十年的‘菊正宗’!備炙鹿、蒸鱸、山海之珍!朕要在這殺伐聲中,與三位擎天保駕的柱石之臣,把酒暢談,共商破賊大計!”
    “三位愛卿,”他微微側首,目光如電,掃過身後那三個如同三柄出鞘利刃般的身影,唇角勾起一個深沉而銳利的弧度,那笑容裏,是帝王的威嚴,更藏著深不見底的籌謀,“隨朕來!”
    言畢,一條天皇一振袍袖,昂首闊步,當先而行。
    源賴光、織田信忠、豐臣秀時三人,鎧甲鏗鏘,緊隨其後。
    忽有悶雷震天,似是大澍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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