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幹大臣退去，慕容雲博瞬間捂著嘴咳嗽起來，那用來捂嘴的帕子，竟浸染上一抹刺目的鮮紅。
    “陛下！陛下，快來……”。皇後耶律雲瑛驚的心裏隱隱發疼。皇帝居然已病到這種地步？她本能的想讓人傳太醫，卻被咳嗽中的慕容雲博伸手打斷：
    “莫要……喚人！咳咳……朕……還不能倒！”。
    “陛下……”。
    “傳，太子，耶律齊鈞、呼延大觀、元景愉、段元璟來見朕，快！”皇帝指著一旁的貼身宮奴。
    “是！”宮奴趕緊跑出去傳旨。
    “陛下……”。皇後雙目蓄淚。
    “皇後，朕時日無多，可我兒尚不能自理政事，你……你一個女人，平日又是個心善的，朕放心不下啊。”
    “陛下，都是臣妾無用，不能佐助陛下……”。
    “咳咳，嗬嗬……說什麽傻話？雲瑛啊，朕活了將近一甲子，縱橫四十餘載，此生對天下，對臣民，對宗室，對妍兒皆所負良多；可朕雖為帝王，後宮也僅……僅你一人而已，朕……沒負心於你啊，嗬嗬……你我生育三子一女，皆已安穩長大成人，兒女齊全咱們該高興。”
    “夫郎！今生能得陛下如此錯愛，雖萬死無憾，雲瑛高興！高興著呢！”
    “嗬嗬……”慕容雲博強撐已入膏肓的病體，趴伏到桌案上，指了指筆架。耶律雲瑛趕緊起身，取支蘸墨的筆，就要遞給他。”
    “我說，你寫，朕字……可沒你寫的好，嗬嗬……。”
    “陛下想寫什麽？”耶律雲瑛趕緊問。
    “妍兒去了寧州，雖說小寧王……小寧王是個好色的，妍兒嫁過去，也隻是個三品夫人，但朕讓人去看過，他待咱們女兒雖不如我對你這般，卻也算得上用心，妍兒過得開心，朕也放心了。”
    “妍兒一直有書信送來，前些日子還讓人送了些胭脂香水，寧王親手做的糕點，和寧州特產來，還特意給她父皇捎了十壇好酒過來。信裏說，她如今已經讓那幾個女先生瞧過，確定是懷了身孕。”
    “嗬嗬……女兒孝順！嗬嗬……去，讓人把妍兒送來的酒，給朕倒一碗來，朕此生，已是與她相見無望，也等不到妍兒的兒女將世了，可……女兒特意給朕送來的酒，朕……咳咳，朕無論如何也得嚐嚐。”
    “等你病好了，想喝多少都成，要是喝著不夠，大不了我這當娘的，厚著臉皮，派人去趟寧州，再替你跟咱們家女兒討些來，她還是會給的！”
    “嘿嗬……咳咳……，朕這病，自己心裏有數，是好不了嘍。也就在這一兩天罷了。”
    “胡說什麽呢？”
    “嗬嗬……怕什麽，天天有人喊萬歲，可朕是皇帝，也是肉體凡胎，哪裏有什麽萬歲的帝王？生老病死，本是輪回，人啊，誰也逃不過，誰能不死？朕可不怕死。”
    “好好的，說什麽死啊活的？”
    “嗬嗬……唉，朕不怕死，隻是不放心孩子啊，老三慕容熙，心思偏執，舉止癲狂，成不得事，老二慕容承，又心高氣傲，無容人之量，他們兩個若能甘於現狀，還能享一世平安富貴；老大太子慕容德……倒是個能聽得勸，也有些才智，可是，這心不夠狠，婦人之仁成不得大業，雖立他為太子，可他怕是也不是個帝王之才。朕得給他留好幾個幫手。”
    “你呀，就是整天胡思亂想，耗費了心神，既是不放心，就好好養著，等你好了，仔細教導德兒。”耶律雲瑛寬慰道。
    “嗬嗬，罷了罷了，擬旨吧，朕感體弱，恐不久於人世，太子慕容德，恭順溫良，可承大統。然，君之成明，需內有良臣相輔，外有猛將佐助，朕謹查細觀，我大燕……可用之士豈萬千之數？今遺明旨，以證身後。他日太子繼位，舉耶律齊鈞為太尉，掌天下兵事調度；段元璟為丞相，佐領政務，呼延大觀素有良謀，可令尚書；元景愉善兵善伐，接領大將軍事。慕容長河，深知南務，改充征南將軍事。聞耶律齊鈞有女耶律燕，秀外慧中，恭孝賢淑，朕賜封為太子妃，日後可僭後位……。”。慕容雲博一字一句說的極清楚，耶律雲瑛一撇一捺，寫的極認真。
    “啟稟陛下，太子慕容德，呼延大觀，段元璟奉命來到，正在殿外候旨。”
    “宣！”
    片刻後，太子慕容德和眾臣上殿，叩拜山呼，正欲起身，就聽慕容雲博沉聲：“都跪著吧！朕有旨要宣。招諸卿前來，是因……朕今日要托孤！”耶律雲瑛剛寫完，蓋上大印的那道遺旨，被燕帝慕容雲博扔到了他妻弟耶律齊鈞麵前。
    “陛下！”眾人趕緊伏拜在地。
    次日午後，燕國皇宮突慟聲不絕，不久，燕都滿城白幡。燕皇慕容雲博薨！傳聞，臨終前令人抬輦向西南，灑淚不止，卻笑言：“我女千裏奉酒，當滿飲！還流州半境，為我女千裏紅嫁，請寧王庇其平安。”言畢，令奉酒，連飲三盞，盞落地而逝。未及半個時辰，有侍女驚見皇後耶律雲瑛黃袍鳳冠端坐榻上，久未動，內奴近查，知已亡，太醫驗試，隻其服毒已久，膝前有字：生，長伴一世，死，亦當隨九泉。唯有一願，來生攜手，江山子嗣，再無所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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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燕寶慶王慕容雲海率軍出城決戰，寧王李胤親驅陣前，以閻羅弓射殺雲海，縱馬向前，梟其首高舉過頂，向東而呼：本王以慕容雲海首級，敬送泰山嶽母，神歸上天。
    次日，寧州猛將邱佛陀，身負六箭，手柱長刀立於殘破的逍遙城頭，狂呼：“寧州先登軍，不負先登之名！不負六年之望！自今日起，定山郡城複歸寧王！”是日，所過定山者無數，無人賞那如血斜陽，也無人呼遍地屍骸之慘，唯城頭之上，那手拄長刀，背插箭矢的光頭將軍的長嘯聲，驚起一群啄屍禿鷲。
    逍遙城告破次日，流州將軍諸葛璿璣便已經趕到，可一進太守府，就隻見傅連營，彭知命和幾乎整個胸背，全被包在白色裏的邱佛陀。
    “王爺呢？”
    “走了！”
    “去哪了？”
    “領兵去了盤龍城，王爺說此地不會再有大隊燕軍出現，他要從此往東平推，趁著燕軍兵力不足，將流州四郡全都奪回來。”
    “盤龍城應該容易，可我接到軍報，燕國大將軍慕容烈，已率八萬大軍殺奔望北城而來，王爺此去，怕是兵力不足……。”
    “娘的！你不早說？彭知命瞪眼怪叫一聲，立刻竄到門口高聲大喊：“來人，傳令先登軍，盡快集結，咱們往東，追王爺去。”
    傅連營忙勸住：“不可，你莫非忘了？王爺臨走時可是布置了軍令，讓你我帶著火炮，盡快趕去跟吳破虜匯合，讓咱們殺入雲州，補充雲州戰力，堵死伊智斜和冒恩兩部匯合，趁機占據整個雲州。”
    “對對對，王爺是這麽說的，諸葛先生，王爺說，讓你盡快調太守將軍來定山郡上任，俺的先登營修整一日就要東去追趕王爺，你放心，有先登軍，再加上顧玄秋五千火銃軍，王彥章的鐵將軍，風雲，望北兩城，必穩如泰山，燕國決計是進不來。”
    “嘿嘿，沒想到，有這火炮軍的協助，淪陷六年之久的流州，這般容易就要收回來了，嘿嘿……咱們王爺，可真是……武曲星君下凡呐，高！”彭知命那個佩服啊。
    “高就高唄，你伸大拇哥就算了，咋還伸倆手指頭？你啥意思？”邱佛陀和彭知命像是哼哈二將，見麵就鬧。
    “老子這根手指骨頭斷了，這蜷不回來咋整？”彭知命把左手伸給邱佛陀看，食指確確實實骨頭斷了。
    “哦，我還以為你是個六指兒呢！”
    “你……”
    “行了，別吵了，愣著幹甚？整軍去吧！閑著你倆就鬥屁！”傅連營被他倆吵得頭都大了。
    “傅老弟，等等我！”彭知命追了出去。
    再說，黎陽城，魏孝祖和柳如鴻兩人整日在軍營操演軍馬，聽聞定山已複，馬孟起等人在雲州也是整日攻城掠地，劫殺匈奴，偏偏他們在黎陽防守，毫無戰事，心裏自然是急，連麾下士卒都不禁埋怨。魏孝祖又是初為李胤重用，正心急建功，整天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報！兩位將軍，有錦衣衛的探子送來軍報，我軍又大捷了。”魏孝祖的值日副將進來回報
    “哪兒有大捷？王爺不會這麽快，就又打下盤龍城了吧？”柳如鴻趕緊問。
    “是，還沒等王爺趕到盤龍，王彥章將軍就在火銃軍的配合下，強行占領了盤龍。”副將趕緊回答。
    “哎！先是曹將軍，馬孟起，蒼老將軍連連擊潰匈奴軍，又有邱佛陀那個大禿子站上逍遙城的城頭，如今，連人家王彥章都得了戰功，咱……哎！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算跪死在王府門前，也得求著王爺，讓我去雲州征戰。”魏孝祖有些喪氣。
    “誰說不是？魏將軍以為柳某不想？這守城哪有沙場上拚刀槍來的痛快？”柳如鴻也是個好戰分子，不然，當初隆德皇，又怎會把西邊的門戶，函穀交給他？
    “要不……你寫封信給柳王妃？讓她替咱想想法子，讓王爺調咱北上？你可是柳王妃的堂兄，她還能不管你？”魏孝祖慫恿道。
    “你當我沒求過？這都去了七封書信了，我那堂妹……每回就那兩句話，讓我謹守王令，什麽……後府女眷，不得隨意幹政。我都拿我們柳家祖宗十八代的名義求她了，她就是不管。”柳如鴻歎氣。
    “呃……兩位將軍，這錦衣衛送來的軍報，還沒說完，要不……？”
    “愛他娘那大捷大捷，反正沒咱們啥事兒，又沒咱啥事兒，咱就隻配看家。”魏孝祖心態是真崩潰了柳如鴻歎了口氣，喊住想退走的副將：
    “回來，既是軍報，還是聽聽吧，過過幹癮也是好的。哪還有捷報？曹隨風？馬孟起？還是鄧大中？”
    “不……不是，是水師！”
    “啥？水師？連人家水師都打勝仗？咱……唉！我聽說那個水師將軍江尋魚，以前就隻是領著幾百號人，在水上當水匪的，連他都打勝仗，咱也太丟人了吧。”魏孝祖一聽就崩了。
    “不對啊！不對！水師打的哪？東楚不是從荊州退兵了麽？他還能追人家家打去？”柳如鴻疑惑的問道。
    那副將沒說話，而是看了眼那軍報內容，用力點了點頭，一臉的興奮，眼珠子都快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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