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這怪物還挑時候惡心人。”男人嘀咕著脫下濕透的花襯衫，又一把扯下裏麵的黑色背心，露出精瘦的上身。
    林曉愣住了。他的雙臂、肩膀、背上全是刺青，那些怪字密密麻麻，像爬滿了皮膚的蟲子。
    身上還有觸目驚心的無數傷痕——刀傷、燒傷、暗紅的瘀斑，像訴說著無數次生死搏鬥。
    “你盯著看什麽？”男人蹲下翻背包，冷不丁甩來一句。
    林曉趕緊低頭，手忙腳亂地擦著黏液，心想這人到底是誰？
    “還給我。”男人伸出手。她愣了愣，把手裏的髒毛巾遞過去，他卻皺眉：“不是那個，是這個。”
    他指了指她身旁地板上的竹筒。原來不知何時，她鬆了手，竹筒滾到了一邊。
    她撿起竹筒遞過去，男人接過，雙手一拉，“啪”地分開竹筒，往裏瞅了瞅：“嘖，果然死了。”他一翻手，竹筒裏掉出個東西——
    “鈴……鈴……鈴……”微弱的聲音響起。
    林曉瞪大了眼。那是個透明的蟲子，像蟋蟀，卻通透得像玻璃工藝品。它在地上無力地動了動，很快就僵住，然後“沙沙”一聲，化成了一小撮灰。
    “什……”林曉傻了眼。
    男人沒理她，把竹筒塞回背包，掏出一件紅底金鳥圖案的襯衫套上，邊扣扣子邊說：“對了，你剛才提了陳亦星？”
    “嗯？！”林曉猛地抬頭。
    “認識他？”男人斜了她一眼。
    “是……是的？！我該認識嗎？”她不確定地回答。
    “那個臭小子現在在哪兒？”男人蹲下身，逼近她。
    “等等！從剛才開始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林曉終於繃不住了，腦子裏的疑惑像洪水決堤：“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認識陳亦星！？你來這兒幹嘛！？剛才對那怪物做了什麽！？那怪物是什麽！？那蟲子又是什麽！？你身上的刺青是什麽！？為什麽會在這兒！？”
    她一口氣吼完，喘得像拉風箱。
    男人麵無表情，隻是冷冷地回了句：“別拿問題逃避我的問題。我問的是陳亦星在哪兒……”
    林曉被他的氣勢壓得一窒，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不會告訴你陳亦星的事！”
    當然是在虛張聲勢。
    她對陳亦星一無所知，甚至隻是從男人剛才的話裏猜到那個照片裏的青年可能是陳亦星。可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解開六年前陳亦星和陳家人突然消失的謎團。
    男人盯著她，半晌，嗤了一聲：“嘖，個個都是麻煩的小鬼。”他站起身，拎起背包：“跟著，這裏臭得簡直沒法說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林曉撐著發軟的腿，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林曉站在幽暗的走廊上，心跳還未完全平複。
    抬頭一看，樓梯頂端那扇本該緊閉的門竟然敞開了一條縫，透出微弱的光。猶豫片刻，她邁開步子，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約莫五六平米，牆邊靠著一張鋁製的床架，上麵空蕩蕩地連床墊都沒有，隻剩光禿禿的金屬骨架。
    床墊被拆下來，斜倚在牆角，像個疲憊的看客。
    而就在這張床架上，一個男人大剌剌地坐著，雙腿分開，姿態隨意得近乎囂張。他穿著件皺巴巴的花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布滿刺青的前臂。
    刺青的花紋複雜而猙獰，像某種古老的符咒，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坐那裏……”男人懶洋洋地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點不耐煩。
    他用下巴點了點房間中央擺著的一把小椅子。那椅子旁邊還有張小小的書桌，桌麵上散落著幾本舊書和一個積滿灰塵的筆筒，顯然是這房間原本的主人——陳爾雅——留下的東西。
    林曉依言坐下，環顧四周。
    房間裏滿是少女氣息：花邊靠墊、毛茸茸的玩偶、角落裏那個小巧的梳妝台，鏡子上還貼著幾張卡通貼紙。
    這些東西和眼前的男人格格不入，像是兩個世界硬生生擠在了一起。
    而男人的腳邊，卻散落著幾樣突兀的物品：一個空了的廉價酒瓶、一本封麵印著性感女星的漫畫雜誌，還有一副連著老式頭戴式黑色耳機——正是昨天她看到他掛在脖子上的那副。顯然，這些是男人帶來的“私貨”。
    就在她打量房間時，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地板上。那兒有一片幹涸的水漬，像是有人潑了水又晾幹了，灰塵被衝刷出一個個飛濺的痕跡，形成一道圓形的軌跡，恰好以房間中央為圓心，環繞著她和男人所在的位置。
    林曉皺起眉頭，心中升起一絲疑惑。難道……這個男人把酒瓶裏的東西灑在了地上？可為什麽要這樣做？
    “喂，想問什麽就趕緊問吧。是想知道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還是想問我三圍多少？”男人突然開口，語氣懶散又帶著點戲謔。
    他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哢哢”的關節聲，像是在緩解疲憊。
    林曉愣了愣，隨即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是她心底最大的疑問。直截了當地拋了出來，目光牢牢鎖住男人那張粗獷的臉。
    男人卻隻是嗤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回道：“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個普通人唄。”
    這回答敷衍得讓人火大。
    林曉坐在椅子上，身高明明比男人高出一截，可不知為何，麵對他那龐大的身軀和散發出的莫名壓迫感，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俯視的小孩。
    那雙吊梢眼微微眯著，透著一股危險的銳氣，讓她莫名有些發怵。
    “這算什麽回答嘛……”她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閉嘴吧……囉嗦什麽，我是誰都可以的吧。”男人不耐煩地嘀咕。
    “好好回答，你到底是誰……”林曉咬緊牙關，不肯退讓。
    男人哼了一聲，像是被逼得沒辦法，終於吐出一句：“我啊……這麽說吧，算是個回收人吧。”
    “回收……廢品？”林曉一愣，聲音不自覺拔高，帶著點滑稽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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