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四阿哥便先看會書，等臣檢查完三阿哥和五阿哥的功課，便為四阿哥講學……”
    張廷玉也不強求少年非得說出什麽，而是讓其隨意挑選學過的書籍去看，便先與粱以一道，檢查其他兩位阿哥的功課。
    少年也沒有再說什麽，坐下來，便抽出一本，小路子準備的書籍，隨意的在那翻看著。
    隻是若離得近些，便會發現，這位四阿哥看似在認真看書，但其實也就是在翻書而已，眸光半點都沒落到書本上。
    盞茶時間過後，檢查完其他兩位阿哥，昨日功課的張廷玉和粱以兩人。
    在商量了一下後，便還是由素來溫和的張廷玉，先為四阿哥講學。
    走到認真看書的少年身邊，備受不愛讀書的三阿哥，和素來體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五阿哥，折磨的張廷玉，難得瞧見一位這麽認真看書的阿哥。
    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便神色溫和的問道：
    “四阿哥，這是在看孟子？可有什麽見解？”
    做先生的，自然是要先摸清楚學生的底，才好因材施教。
    張廷玉見少年再看孟子，以此書切入，詢問見解，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少年抬頭竟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便是微微搖了搖頭，很是平靜的回道：
    “先生誤會了，學生不識字，不知道書中內容，更不懂其中見解……”
    少年神色坦然，好似不是在說自己不認字，而是在說今日吃什麽，喝什麽一般。
    可這話聽在張廷玉耳朵裏，卻直如晴天霹靂，就連旁邊正教導三阿哥和五阿哥的粱以，都一臉震驚的望了過來。
    更別提，原本便因為新來了個兄弟，而有些心不在焉的三阿哥和五阿哥，更是齊刷刷的都看向了少年。
    “四阿哥不認識字？這怎麽可能，阿哥莫要消遣下官！”
    張廷玉看得身姿筆直，如修竹一般，氣質卓然的少年，下意識的便以為這位阿哥是在開玩笑。
    怎麽會是真的呢，怎麽會有阿哥不識字呢，尋常有些銀錢的百姓家，都會把孩子送到學堂，更何況是天家。
    哪怕皇上再不寵愛這位阿哥，那也不會如此啊，傳出去豈不是有損天家顏麵。
    “為何不可能，這世上又沒有哪個是能生而知之的，我素來無先生教導，”
    少年挑了挑眉，看著不敢相信的張廷玉，還有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的眾人。
    微微一笑，理直氣壯的說道：
    “既然沒人教，那不識字很奇怪嗎？”
    這話邏輯通順，說起來頗有道理，沒人教，不會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這樣正常的事情，當發生在一位皇子阿哥的身上，那可就不正常了。
    張廷玉神色複雜的看著這位四阿哥，忍不住開口問道；
    “既然四阿哥不識字，為何還看得這般認真？”
    少年似乎是被問得有些奇怪，他拿起了桌上的書，不解的反問道：
    “這書不是先生讓我看得嗎？”
    看著少年真誠的模樣，張廷玉隻覺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裏出不來。
    他狠狠的吸了口氣，深深的看了這位四阿哥一眼。
    深知，自不愛學習的三阿哥，還有體弱總是缺課的五阿哥後，自己怕是迎來了真正的挑戰。
    這位四阿哥，明明一開始就可以說明，自己不認字的事情，卻偏偏不言，等自己發現後，才狀似無辜的回答。
    而且還用自己的話將了自己一軍，如此毫無進學之心，卻偏偏又頗為聰慧膽大的學生。
    與其相比，三阿哥和五阿哥那些明麵上的反抗，和借體弱為由的逃課不上學，又能算得了什麽。
    這種看似尊師重道，實則卻頗有主意，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裏的學生，才是最難纏的。
    天幕中的張廷玉和粱以為了這個學生感到頭疼，現實中的張廷玉和粱以，也是下意識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們甚至有些慶幸，自己麵對的是九歲的四阿哥。
    這要是讓他們遇見十六歲的四阿哥，怕是就要像天幕裏那般，睡覺都得琢磨該如何與自己的學生，鬥智鬥勇了。
    不隻是他們，就連胤禩胤瑭等人，再見到這一幕後，都忍不住直搖頭。
    想他們年少時，哪個不是拚了命的讀書進學，想要博取皇阿瑪的關注。
    可到了老四的兒子們這可倒好，一個比一個的不愛學，不長進。
    怪不得到了最後，連個合格的繼承人都挑不出來，隻能讓勉強認全了字的弘曆上位。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要不說是兄弟呢，胤禛此時竟詭異的也有這種念頭。
    要說在做皇帝方麵，他真是不覺得，自己比皇阿瑪差到哪裏。
    可論起兒子這塊，不管是子嗣數量，和優秀程度，那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
    而就在胤禛鬱悶的時候，天幕上的畫麵，又繼續播放了下去。
    這回卻不是在上書房了，而是在養心殿。
    張廷玉站在下首，似乎是在向皇上稟報著什麽。
    原本在批閱奏折的皇上，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聲音中帶著些疑惑和不敢置信：
    “你是說，弘曆他不識字？”
    這話近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素來沉穩不露聲色的皇帝，這會也是難掩心中的震驚，足見此事到底有多離譜。
    “微臣一開始也以為四阿哥是在說笑，隻是幾經試探確認，臣發現四阿哥他……是真不認識，並非作假……”
    張廷玉能得皇上信任，委以重任，自是心性沉穩，不可能少年一句話，他就相信，匆匆跑來皇上這裏。
    可幾日功夫下來，接觸的多了，四阿哥到底識不識字，他還是能確認的，而這麽大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敢隱瞞。
    皇上聞言，沉默了下來，他偏頭看向一旁伺候的蘇培盛，忽然出言問道：
    “朕往年去圓明園避暑，四阿哥可曾求見過朕？”
    在禦前伺候，蘇培盛一直都提著小心，見皇上詢問，連忙上前回道：
    “皇上還未登基時，四阿哥身邊的嬤嬤，倒是帶著四阿哥來求見過皇上，隻是自四阿哥五歲後，便再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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