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您不喜歡兒臣，更喜歡青雀，卻是真的！”
    李承乾幽幽的歎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些哀傷，他沒給李世民反駁的機會，接著說道：
    “兒臣知道，兒臣自一出生，便被皇爺爺賜名承乾……”
    “承乾，承乾，承繼大統，統攝乾坤，皇爺爺是故意在給您希望，可卻又一次一次的讓您失望！”
    “您卻又不得不因此，對兒臣多加看重，這麽些年來，父皇瞧著兒臣，多半是很膈應的吧！”
    李承乾這話一出，讓原本看戲的長孫皇後，臉色都變了，她站起身來，就想去攔著自家兒子繼續往下去。
    卻被臉色陰晴變幻不定的李世民給攔住了，他定定的看著自己這個年紀尚幼的大兒子，像是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孩子一樣。
    “兒臣知道，兒臣是父皇的嫡長子，父皇對兒臣還是很看重的，可這份看重之外，卻摻雜了許多別的，便不純粹了！”
    “父皇，兒臣遍讀史書，漢太子劉據，那般得漢武帝喜歡，可最後也不過是個被逼兵敗身死的下場！”
    “兒臣自知，不如二弟討您喜歡，而作為一個不被帝王喜歡的太子，隻會更加艱難！”
    “兒臣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也不想有朝一日，再有著兄弟相殘的慘劇發生，所以兒臣是真心請求父皇，廢了兒臣的太子之位！”
    李承乾神情坦然，近乎是開誠布公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他不可能像是原身一樣，忍受那讓人窒息，時刻被人盯著的太子生活。
    更不可能忍受，因為李世民的偏愛，奪嫡之爭日烈，自己卻不能還手。
    所以若是做不到改變李世民，倒是不如不要這太子之位。
    至於如何讓李世民後悔，其實沒了太子之位，反而會更方便一些。
    隻可惜，縱然今日李承乾如此直言不諱，甚至將父子之間的那些隱晦的陰霾都給說了出來，卻也沒有讓李世美改變想法的意思。
    一方麵，立嫡立長，這是禮法所在，縱然李世民不太重視，但天下百姓，朝中臣工卻是重視的。
    另一方麵，李承乾這兩年來，在民間不僅是開設慈幼院，救濟孤兒老人。
    還開辦粥場施粥，定期的組織，免費的各種手藝培訓，救濟了數不清的百姓，為他們開辟生計，在民間的名聲極好。
    李世民能這麽快的穩定朝局亂象，消除殺兄奪位帶來的影響，固然有著往昔自己在天下的威望。
    可跟兒子的好名聲卻也有些關係，有著一個仁善優秀的繼承人，讓天下百姓對朝廷便會有著期望。
    更別說，李世民雖然確實有些隱患的不該有的心思，但李承乾是他第一個兒子，是他的嫡長子，他確實是最為看重的。
    所以無論從哪方麵說，李承乾的請求，李世民都不可能答應。
    “你既不想要太子之位，為何之前不提，到現在已經被立為太子，卻跑來說什麽不想當太子，您當太子之位是什麽！”
    李世民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眼中再沒了柔和，聲音更是極為冷厲。
    “因為兒臣是嫡長子，父皇若是一開始不立兒臣，定會受百官非議！”
    “不過若是兒臣犯錯之後再廢，一切自然不同！”
    李承乾跪得筆直，也不像之前那般，裝作什麽委屈的模樣，他聲音清亮的說道：
    “而且，從前兒臣看得還不那樣清楚，可今日收到父皇的聖旨，卻讓兒臣想得更明白些！”
    “這世間父母，愛子女者，大多都想給孩子最好的，兒臣知道父皇或許是事務繁忙，未想到李綱教授的兩位太子，都下場淒慘！”
    “可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卻更能反應一個人的內心！”
    “父皇，您捫心自問，您真的有您自己想得，那般重視兒臣，喜歡兒臣嗎？”
    靈魂一擊，這絕對是靈魂一擊，任何一個做父親的，被這樣直指靈魂的質問，都會啞口無言。
    是啊，若是真心疼愛一個人，那恨不得將他所有的東西，都置辦成最好的。
    又怎麽可能忍心讓其身邊，出現這種紕漏呢，正如李承乾所說，李世民或許沒有想到這些，可沒有想到，又何嚐不是證明了什麽。
    皇家父子，皇帝和太子，先天的便有著君臣之分，不是純然的父子關係。
    或許從前，李世民是真的重視自己的嫡長子，可在成了皇帝之後，尤其還是造反兵變登上的皇位。
    他看待太子的心，還能像是從前做秦王的時候，看待自己的嫡長子時一樣嗎？
    這些隱晦的變化，或許連李世民自己都沒有發現，卻被李承乾直言不諱的點了出來。
    “父皇，若是當了太子，卻得不到父親的疼愛，反而要被父親猜忌不信任，那兒臣並不想當這個太子！”
    見李世民麵色變幻不定，許久沒有說話，李承乾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的父皇，很是誠懇的說道。
    曆史上的李承乾，不得帝王喜愛，魏王李泰，卻被李世民無限偏愛，真的隻是李世民不善於治家嗎？
    一個長大了的監國太子，得百官讚譽，有著諸多擁護之人，甚至連李世民試探性廢太子的言語，都被百官勸諫。
    另一個則是不入朝局，乖巧聽話沒有任何威脅的兒子，用李泰來打壓李承乾，真的隻是為了磨礪太子嗎？
    這其中，難道沒有製衡，甚至是擔心，太子重走玄武門之變，而下意識想要打壓的猜忌嗎？
    這些事情，若不在今時今日說清楚，挑明了，那便是李承乾不像是原身那般驕傲，比原身更能隱忍，也會示弱撒嬌。
    可父子間的關係，卻仍舊是好不到哪去，因為究其根本，問題是出在李世民身上的。
    當然，或許今日不挑明，就這般走下去，以李承乾現在的心性，多半可以忍到最後，順利登基。
    可成為皇帝，並不是他的任務，與李世民的這段難言的父子關係，那才是真正的重點。
    想要讓李世民後悔，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要讓李世民放下猜忌，對這個兒子有更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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