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
    李世民下意識的反駁道。
    可他看到的，卻隻是長孫皇後那平靜的雙眸，正定定的看著他，似乎在表達著不信，李世民隻得耐心的解釋道：
    “承乾若是能夠回來，朕絕對不會再這麽做的，朕會寵他信他，彌補過往的一切！”
    李世民確實是這麽想的，不管是失去承乾，還是天幕上那一場場的動亂，他都不會再重蹈覆轍。
    “寵他信他，彌補過往的一切？陛下覺得，您這話，天下間有幾人會信，承乾他……會信嗎？”
    看著李世民似乎發自內心的虧欠懺悔，長孫皇後卻是嘲諷的一笑，並不相信對方所說的這些。
    若是天幕上沒有將李世民那冷漠無情的一麵展示出來，或許她會相信，自己的丈夫隻是不知道如何去愛兒子。
    可那樣的反應，眼見著兒子頭破血流，麵色慘白都沒有任何動容的畫麵，已經讓長孫皇後徹底對李世民失去了信心。
    曾經的李世民，或許真的是因為看重自己的嫡長子，才那般嚴格。
    可登上皇位之後的他，到底還為何那麽做，怕是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皇上和太子，這是永遠無解的難題，尤其是對於李世民這麽一個兵變上位的皇子而言，更是如此。
    作為父親的李世民，長孫皇後相信他，可作為皇帝的李世民，這天下間都沒有一個人敢相信，他能完全信任太子。
    “那朕還能怎麽做呢？觀音婢，你告訴朕，朕還能怎麽做？”
    對於長孫皇後的嘲諷，李世民一時竟無言以對，他頹然的垂下腦袋，一代驕傲的天可汗，竟然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除了說彌補，又還能幹什麽呢？
    他知道，就像是皇後所說的一樣，承乾不會信他，甚至可能不會選擇回來，可他除了這麽做又能怎麽做呢？
    看著李世民這痛苦的模樣，長孫皇後軟下目光，她揮手示意院子內伺候的人都退下，自己輕輕坐在了李世民的身旁。
    她安撫性的拍了拍自己丈夫僵硬的脊背，輕聲說道：
    “陛下，你如果真的想要承乾回來，想要未來的悲劇不再重演，那便……退位吧！”
    退位？
    退位！
    這兩個字一出，讓原本頹然痛苦的李世民，瞬間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長孫皇後。
    當著一個手握實權帝王的麵，說出讓其退位的話語，還被其用這樣審視的目光盯著，長孫皇後卻沒有任何畏懼和退縮。
    上一世，她以死勸諫，倒在李世民的懷裏，這一世，她自然也不怕被對方猜疑，再失去什麽。
    她直視著對方審視的目光，平靜又溫柔的說道：
    “世民，未來的你沒幾年便……”
    說到這，麵對著李世民有所變化的眼神，長孫皇後終未直言，而是歎了口氣：
    “與其像是天上所展示的未來那樣，因為這幾年，讓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何不放下擔子，退隱田園，好好休養身體……”
    “世民，你……難道不想再多活幾年，再多陪我幾年嗎？”
    本來還目光淩厲的看著長孫皇後的李世民，在這最後一句溫柔的話語中，眸光漸漸的柔和了下來。
    一開始作為皇帝要被奪走權利的警惕，慢慢的卸下，李世民認真思考長孫皇後的話語，發現好像也沒什麽矛盾。
    上一世的自己，屢遭打擊，身體早早就不行了，便是後期的那幾年，也是臥病在床。
    若不是太子年幼，為了江山社稷強撐著，李世民怕是連那幾年壽數都活不上。
    為了當這幾年的皇帝，讓天下失去一個優秀的儲君，讓無數百姓失去希望。
    甚至更可能再重演上一世的悲劇，那……值得嗎？
    再想想諸事操勞，壽命不長的自己，和後期盡是享樂，活到了六十九歲的父皇李淵。
    不管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朝中大局，還是為了自己的壽命，似乎這都算不上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李世民心中的天平慢慢的有了傾斜，可作為帝王對權利的執著，還是讓他有些猶豫。
    哪怕退位一事，有著這樣那樣的好處，可好不容易政變上位當了皇帝，真的就要在這個年紀，便讓出去嗎？
    長孫皇後看出了李世民的猶豫，卻沒有再說什麽，話說到這裏，就已經足夠了。
    若是再說什麽，隻會讓作為皇帝的夫君，更加警惕自己。
    為了不讓作為皇帝的李世民，再次犯起他那疑心病，長孫皇後今日所說的話，就連自己的親兄長都沒有告訴。
    知道如此大的事情，李世民需要時間，長孫皇後悄悄的退了出去。
    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至於李世民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便不是她再能管的了。
    隻希望，自己的丈夫，萬民的君主，大唐的天可汗，不要再讓她失望。
    若不然，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大唐江山，為了自己的三個兒子，她便隻能，做一回那不忠不義之人了。
    長孫皇後踏出院門之前，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正坐在台階上沉思的帝王。
    右手撫過袖子裏那小小的藥瓶，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在長孫皇後離開後，因為帝王的吩咐，這裏許久都未曾有人敢靠近。
    可那對帝王的畏懼，能攔住宮中許久伺候的下人，卻是攔不住頭鐵的魏征。
    隻見這位朝中重臣，拿著厚厚的幾封奏折，也不顧宮女太監們的阻攔，氣勢洶洶的便往立政殿大步走了過來。
    開玩笑，什麽皇帝心情不好，不見任何人，他魏征勸諫的時候，皇帝幾時心情好過？
    反正他勸諫完，皇帝總會心情不好，那又何必在乎之前心情如何？
    可魏征不在乎，那些宮女太監卻是不敢不在乎，皇帝已經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那魏征敢不要命的往裏闖，是對方的事，他們可不敢不要命的把人放進去啊。
    就在外麵爭執不下的時候，裏麵本就猶豫糾結到不行，正自心煩，不知該如何選擇的李世民，頓時暴怒道：
    “什麽人敢在禦前喧嘩，不想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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