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一邊看熱鬧的軍方大佬，朝中重臣，也是忍不住瞧了昌文君一眼。
    這話反擊的可是真夠狠的了，遠比之前公子熊說得那話，要狠的多了。
    直接上來就罵人家怎麽不去死，該說不愧是脾氣暴躁的昌文君，誰都不慣著。
    秦國宗室麵色難看，朝中重臣心思各異，可那些楚係貴族聽了這話，卻是一個個笑得甚是開懷，隻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坐在上首的華陽太後，也是讚賞的看了昌文君一眼，隻覺得對方說得好。
    若不是作為太後，自恃身份，不屑與這等小輩計較，單單就是公子熊說得這些話，她就得讓人將其叉出去。
    想她自嫁到秦國以來，便備受榮寵，身後又有楚國，和秦國楚係勢力撐著，那真是一生都沒受過什麽委屈。
    哪怕是現在，雖然手中沒了權利，再插手不了前朝，但作為嬴政的祖母，華陽夫人在後宮也是被眾星捧月的哄著。
    相比之下，羋華在瞧見楚係貴族一眾大臣，肆無忌憚的笑聲時，麵上卻沒有多少欣喜，反而有些憂慮。
    雖然同為楚國公主，但她一嫁過來麵對的就是已經成了秦王多年，心機深沉的嬴政。
    而且相比於以往的楚國公主，羋華並沒有成為王後，隻是被立為夫人，甚至在嬴政的後宮中，還算不上得寵。
    這與她自身無關，作為王室公主，羋華不管是容貌性情，還是才華天賦，都是極為出眾的。
    隻是華陽太後與大王的關係一向尷尬，楚係貴族勢力也一直被大王所忌憚。
    前朝後宮素來關聯，大王受夠了被後宮製約的苦楚，自然不會再讓自己得寵，從而有更多的權利。
    大王的心思深不可測，即便羋華在枕邊多年，也是難以全然看清。
    所以現在楚係貴族的勢力越強，羋華反而越是擔心，隻是這話卻無法與旁人說。
    宴會還未開始，單單言語嘲諷幾句也就罷了，若是真的動起手來，打出了真火，等大王來了，那便是誰也討不到好。
    是以，不單單是秦國宗室那邊，忍著火氣，拉著公子熊，讓對方不要衝動。
    在昌文君反擊了一句後，昌平君也是拉住了這個堂弟，讓其見好就收，不要太過激怒對方。
    而在雙方都努力克製的情況下，宴席上的氣氛雖然仍舊有些劍拔弩張，但終究是沒出什麽事端。
    這種局麵，一直維持到嬴政的到來。
    “大王駕到！”
    隨著侍從嘹亮的喊聲，嬴政身穿常服，頭上戴著頂簡單的王冠，腰佩長劍，步伐輕鬆的踏入了大殿。
    身後跟著被侍從抱在懷裏，精心打扮了一番，卻越發顯得白嫩可愛的小公子扶蘇。
    “大王萬年！”
    眾多大臣早已離席跪拜在地，除了華陽太後還端坐在位，羋華也早早起身行禮。
    “祖母……”
    嬴政向華陽太後行了一禮，在對方裝出來的慈愛模樣中直起身來，才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示意眾臣平身。
    這樣威嚴肅穆的場麵，扶蘇見得多了，並沒有什麽覺得奇怪的。
    小小的孩童，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更多的是看向了華陽太後，和自己這一世的生母羋華，目光中帶著些許好奇。
    這一世，除了一開始嬴政去雍城加冠，他被羋華帶著生活了不到半個月。
    隨著嬴政回來後，他就被抱去了章台宮，自此便再未見過羋華。
    也不知道是對方不敢去章台宮見他，還是嬴政不讓，扶蘇暗自思量，估摸著是羋華不敢過去。
    畢竟他這位生母，一眼瞧上去，便顯得溫柔似水的，與旁邊坐著的，看著便氣勢很強的華陽太後，完全不一樣。
    倒不像是楚國那樣的大國，所培養出來的公主，更像是小戶人家的女子，瞧著便柔柔軟軟的。
    也不知道自家父王到底是怎麽選中的，楚國又為什麽會培養這麽一位公主送來秦國，感覺全然起不到什麽作用啊。
    扶蘇心裏嘀咕著，他卻是不知道，不是楚國想要送這樣柔弱的公主過來，而是精心培養出來的嫡公主，嬴政根本就不要。
    而作為六國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秦國君王，朝中又有呂不韋撐著，嬴政不願，哪怕華陽太後也沒有辦法強行逼迫。
    這也是為什麽，羋華作為楚國公主，卻沒有成為秦國王後的原因。
    在這個重嫡重長的年代，羋華即便貴為楚國公主，可身為庶出，其身份也遠遠夠不上秦國王後的位置。
    君不見，當年的宣太後，也隻是作為滕妾嫁來的秦國嗎？
    這也是為什麽，扶蘇身為秦國的長公子，幾乎快成為朝野之中默認的始皇繼承人，卻一直沒有被立為太子的原因。
    他隻是長子，卻不是嫡子，在秦王未立王後的情況下，一切皆有可能。
    扶蘇的繼承人之位，從來就不穩，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如此，所以在嬴政下詔之後，他才會認為自己的君父，是真的要殺他。
    話題有些跑偏了，總之，當嬴政坐下來後，很快便敏銳的發現到了場中的氣氛有些不對。
    尤其是在楚係貴族和秦國宗室之間，不知是不是錯覺，嬴政總覺得這兩方有些隱隱較勁的感覺。
    他端著酒杯，隨意的掃了兩眼，也沒有太過在意，朝堂從來都不是一團和氣的。
    文臣武將，貴族宗室，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企圖和主張。
    文臣素來看不慣武將，武將又素來不喜歡文臣。
    清高正直的看不上那些阿諛奉承的，一路隻想往上爬的，又看不慣那種清高傲氣的。
    隻有書中才會將朝廷形容的一片和氣，說是聖君明主在世，便能朝野和睦。
    其實全是廢話，真要群臣一片和睦了，那君主便需要擔心了，在這禮崩樂壞的時代，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可還並不久遠。
    臣子們有點小心思，暗暗別著苗頭較勁，對嬴政來說，反而是樂見其成，隻要不鬧得太過火便好，根本無需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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