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的聲音還在繼續。他語調平平，仿佛不知道自己念出的文字會給人帶來多大的衝擊。可他說話的聲音卻很大，保證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圍在焚骨樓外的那群朝臣齊齊噤聲，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鴨子，一個個僵硬著身子，臉色漲紅，怒瞪著蘇成。
    尤其是那位最先開口攻訐陸行雲的老大人，胸前起起伏伏，嘴唇不停顫抖，大喘著氣，仿佛下一刻便會暈厥。
    更外圍的百姓有的交頭接耳，討論蘇成所說的話；有的麵露憤怒，死死握緊拳頭；有的掩麵哭泣，為那些他們從未見過卻死得可憐的同胞哭泣。
    他們都是普通人，與蘇成口中枉死的百姓無甚區別，同樣的無權無勢，麵對權貴毫無自保能力，聽到蘇成的話，怎能不震驚、悲痛？
    物傷其類，若說之前他們跟來，隻是為了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狗咬狗，現下他們卻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觀。
    原來廉親王的好名聲是這麽來的，舍不得自己大出血，便強奪他人財物，用浸滿了鮮血的錢為自己博取名望。什麽大善人，不過是披了人皮的畜牲！
    而那平親王，亦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把自己喂得肥頭圓耳的混賬。
    當藏在玉京繁華之下的陰暗麵展露人前，沒有人不為之心驚。
    蘇成的聲音在焚骨樓外盤旋、放大，平、廉兩位親王的累累罪行暴露在太陽底下。
    陽光照在身上，圍在焚骨樓外的人卻感覺不到溫暖。
    擁護廉親王的朝臣們俱是文臣，亦是方才責罵陸行雲的主力。
    他們雖然得廉親王看重，但有些事，廉親王並不願意讓他們知曉。
    這些人浸淫官場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陰私算計，慢慢的他們或自願或被動地戴上麵具，參與到那些爭鬥中，以為能拋棄良心，全然麻木。
    可聽著那麽多人命逝去，他們忍不住牙齒打顫，原來他們效忠的主子是索命的羅刹，他們自以為攀上穩固的高枝，到頭來也要隨之沉入水中，什麽都留不住。
    是他們，他們的效忠喂大了廉親王的膽子和野心。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的手裏已經沾滿鮮血。
    怎麽會這樣？
    他們讀了滿肚子的聖賢書，為官之初何嚐不是懷著“為生民立命”的心思。到頭來，竟成了這副模樣？
    他們以為選了明主效忠，未曾想是自掘墳墓。
    為首的老大人終於承受不住，一口血噴湧而出，直直往後仰倒。周圍人醒過神，撲上去扶住老大人。
    剩下幾個不為所動的官員則是平親王的擁護者。這些人大多出身勳貴世家，比蘇成所說更為汙穢陰暗的事他們都見過、做過，對此並不感到震驚，也不覺得這些事是陸行雲捏造的謊言。
    他們很清楚，被查出這麽多事，平親王縱使有通天的本事，恐再難翻身。比起為死去的人悲痛，為自己眼瞎悔恨，他們更擔心家族來日的命運。許多人當即轉身，衝出人群，回家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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