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裏的小芳，最先鼓起勇氣，她怯生生的拽了拽她娘的袖子。
    “娘，我......我要是能認字，以後幫你看賬本，就不會被糧店掌櫃騙斤兩了......”
    她娘聞言一愣，想起去年秋收時，確實因為不識字被坑了兩鬥穀子。
    再看女兒渴求的眼神，心一軟，重重點頭，“好，讀，讀書，我家小芳這麽聰明，肯定比那些個小毛頭還要厲害。”
    王嬸家的小草見了。
    也壯著膽子開口，“爹，我......我要是會寫字，以後弟弟在縣裏做工，我就能給他寫信了......"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生怕挨罵。
    說完這句話，好像用了她畢生的勇氣。
    說完就跟鵪鶉一樣縮著。
    都不敢看她爹的眼神。
    誰知她爹沉默半晌，最後答應了，“好，讀，你好好讀，回來教爹認字，爹也學一學。”
    小草猛的抬起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她爹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怎麽，你也是爹的孩子，又不是撿回來的。”
    小草手抖得厲害，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
    "哭啥！"她爹別過臉去，聲音有點啞，"明兒爹去給你新衣服穿。"
    這一幕像火種般點燃了更多人的心。
    一個接一個的姑娘鼓起勇氣，向爹娘表達讀書的願望。
    張玉看著那一個個小姑娘，怯生生卻又充滿期待的眼神，心中就像被點起了火把一樣炙熱。
    他輕輕拍了拍懷裏小靈兒的背，小丫頭立刻啊啊啊的揮舞小手。
    人群裏，最讓人動容的是趙鐵匠家的啞女小滿。
    她不會說話，卻急得直比劃，最後幹脆撿起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畫了朵花，又指指自己，眼巴巴的看著自家爹娘。
    趙鐵匠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突然就紅了眼眶，"讀，爹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讀。"
    張玉笑著接話，“砸鍋賣鐵倒是不用，隻要你們願意，你們支持，小姑娘就可以讀書。”
    他來到村長身旁，看著村民們。
    大聲道，“鄉親們，讀書，是為了明事理，長見識，女子讀書，不是為了考功名，而是為了讓她們能寫會算，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環視眾人，目光在那些小姑娘期待的臉上停留
    “我們村的姑娘，既要會繡花做飯，也要能讀書識字，這樣的女子，將來無論是嫁人還是謀生，都比旁人強上三分。”
    其實張玉不太想說這個話。
    女子難道一定要繡花做飯和嫁人嗎。
    但不說不行，因為這裏是迂腐的古代。
    一時一刻，是無法轉變他們的想法，隻能讓他們知道，讀書是有好處的。
    不止是對於她們自己，就是對於整個家，和村子，那都是有好處的。
    一旁的村長聽了，都不住的點頭，顯然是讚同張玉那話的。
    張翠蓮突然高聲喊道，“舉人老爺說的對，我們女子就應該也讀書，如果我讀書，我肯定是嫁給了讀書人，過上好日子了。”
    嫁給了讀書人，過上好日子了。
    這話一出，不得了。
    一些還是不太願意讓自家姑娘讀書的人，心動了。
    姑娘們讀書，那家裏的活，就要落在他們身上，原本地裏的事就多，哪有那麽多的時間去做別的。
    但想到，以後閨女可以嫁給讀書人，如果那讀書人有造化，當官了。
    那他們就是官老爺的爹娘了。
    這念頭像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那......那我家三妞也報名。"錢老漢一咬牙，"大不了她那份活計，我多幹些。"
    這聲表態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
    方才還在猶豫的村民們紛紛舉手報名。
    "給我家閨女記上。"
    "還有我家二妮。"
    “還有我家的，我家三個閨女全去讀書。”
    張玉看著這熱鬧場麵，嘴角微微上揚。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村長，“村長，你怎麽說？”
    村長還能怎麽說，當然是同意了，村裏蓋私塾原本就是天大的好事，還是免費，那就是頂頂好。
    隻要村民們沒有意見，還願意讓家裏的孩子去讀，那他就更加的沒有意見了。
    村長點點頭。
    “明天就去蓋私塾。”
    張玉笑著再次看向村民們，他抬抬手，村民們立馬安靜下來。
    眼巴巴的看著他。
    “鄉親們......”
    張玉愣了一下，怎麽感覺自己就跟那村支書一樣的，還鄉親們呢，說的真順口。
    “私塾是開放式的，隻要你們願意，沒事也可以去聽聽，多認字，是好事，以後走了出去，也不會讓人給騙了，是不是？”
    張玉這番話，像一塊熱乎乎的糍粑，暖進了每個村民的心窩裏。
    李木匠撓著頭憨笑，"舉人老爺說得在理，上回我去縣裏買木料，就因不識字，差點被人用楊木充楠木......"
    "可不是。"
    王嬸拍著大腿接話，"去年我當家的去鎮上賣糧，回來才發現收據上寫的數目不對，平白少了三鬥穀子，氣死我了，我沒事也去讀書，看誰以後敢騙我。"
    人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
    張翠蓮嗑著瓜子突然插嘴，“要我說啊，咱們這些老家夥也該去認幾個字，以後走出去，都要被人高看一等。”
    這話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
    村裏老太爺拄著拐杖顫巍巍站起來，"老朽活了七十歲，倒要看看這字兒是怎麽認的。"
    好好好。
    很好。
    村民們很是配合，倒沒有出現什麽問題，這讓張玉放心不少。
    他目光看向人群裏的餘寡婦，她身邊坐著小寶，兩人安安靜靜的，眼神裏亮晶晶的看著張玉。
    見張玉目光看過來，餘寡婦連忙點頭，高聲道，“我也去，讀書認字好，出去不會讓人騙。”
    其實，餘寡婦是認識字的。
    她原本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富貴人家的小姐，那都是讀書認字的。
    跟村裏的姑娘們，可不一樣。
    但這是姐妹的事，姐妹的事，就是她的事。
    她肯定是要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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