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方才在水中毫不猶豫棄她而去的男人，此刻正看著皇後的方向出神。
    “皇上......”餘貴妃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您......"
    皇上這才如夢初醒般轉過頭，卻在看到她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愧疚？
    餘貴妃心頭猛的一顫，愧疚，他在愧疚什麽。
    愧疚沒有第一時間救她嗎？
    船很快靠岸了。
    船剛靠岸，宮女太監們便蜂擁而至。
    宇譽扶著皇後回寢宮。
    皇上沒有給到他們一個關心的眼神。
    餘貴妃被皇上親自抱起，他看著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的貴妃，安撫道，“愛妃，沒事了，別怕。”聲音溫柔的掐出水來。
    三公主站在岸邊，看著父皇將母妃緊緊抱在懷裏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她故意提高聲音道，"父皇，母妃咳得厲害，兒臣先送她回宮了。"
    皇上聞言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眼懷中顫抖的餘貴妃，又望向不遠處被宇譽攙扶著的皇後。
    那一瞬間，三公主清楚地看到父皇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餘貴妃雖然抖的厲害，可也看到了。
    “不用，朕抱她回去。”說著，將餘貴妃摟得更緊。
    皇後寢宮。
    皇後收拾一頓後，讓所有伺候的宮女太監離開。
    宇譽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著茶。
    他看著換了一身衣服的皇後，笑道，“母後，如何？”
    皇後笑著走到宇譽身邊坐下，很是暢快，“舒坦，在水裏泡了一下，可舒服了，可惜不能遊幾下。”
    宇譽，“......”
    母後還真是喜歡遊水。
    他正色道，“母後，父皇先救的你，父皇抱著你的時候，手都在抖。”
    皇後笑了笑，說實話，對於剛才的事，她內心並沒有什麽感覺。
    反而能光明正大的下水，讓她更加的開心。
    那湖底的冰冷，刺的很是舒坦。
    "譽兒，你以為母後還在意這些？"她輕笑一聲，“這深宮裏的情愛，早就不在意了。”
    宇譽點點頭，很是讚同。
    “嗯，是這樣的母後，這人啊，還是不要有感情的好，不然牽絆就多了。”
    宇譽靠在椅子上，想著父皇著急的樣子，沒忍住笑出聲。
    “母後，兒子想的沒有錯，父皇心裏的那個人，是你。”
    皇後漫不經心的撥弄著鎏金護甲，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傻孩子，帝王心裏裝的從來都是江山。"她抬眸望向窗外，"所謂舊情，不過是......最好用的棋子罷了。"
    舊情，聽起來，還蠻搞笑的。
    皇上對她從來都是利用，什麽時候有了情呢。
    母子倆相視一笑。
    隻是想知道個結果，這個結果很喜人。
    不管皇上認不認，他心裏都是有皇後，這點，就夠了。
    皇後這裏是歲月靜好。
    餘貴妃這裏，就沒有那麽的好了。
    她虛弱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如紙，連唇上的胭脂都蓋不住那股灰敗之氣。
    "都給本宮滾出去。"
    餘貴妃突然抓起藥碗砸向地麵，瓷片四濺。
    宮女們慌忙退下，隻剩三公主還立在床尾，瞧著這一切。
    "母妃何必動怒？"
    三公主走到床邊坐下，握住餘貴妃的手，"父皇不是親自送您回來的麽？"
    餘貴妃胸口劇烈起伏，眼前又浮現出湖底那一幕，皇上毫不猶豫遊向皇後的身影，像把刀狠狠紮進她心口。
    "你懂什麽。"她嘶聲道，“他救的，是皇後，不是我。”
    說著，餘貴妃猛的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錦被。
    隻要想著剛才的事，餘貴妃就怒急攻心，直接吐了幾口血出來。
    三公主震驚的睜大雙眼。
    她怔怔的看著錦被上那攤刺目的猩紅，恍惚間想起以前小時候。
    她因頑劣被母妃罰跪碎瓷片，膝蓋血肉模糊時，母妃也是這樣冷眼旁觀。
    "母妃......"她聲音發顫，"您......"
    "怎麽？"餘貴妃慘白的臉上浮現譏誚的笑，"看到本宮吐血，你很高興？"
    三公主猛的跪倒在床前，顫抖的手抓住餘貴妃的衣袖。
    “母妃，沒有，兒臣擔心您，父皇抱您回來，說明他心裏還是有您的，您怎麽還......”
    “滾，滾，滾......”
    三公主離開餘貴妃宮殿，她站在台階上，仰著頭，看向那碧藍的天空，
    那天空澄澈如洗，幾縷薄雲悠悠飄蕩，似輕紗般縹緲，又似命運捉摸不定的筆觸。
    陽光毫無保留的傾灑而下，卻照不暖她此刻冰冷的內心。
    她微微眯起眼睛，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方才母妃那淒涼恨意的模樣。
    嘴角扯一扯，扯出一絲諷笑。
    母妃得意了一輩子的事，打臉了吧。
    也許，父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在意的，竟是皇後。
    皇後娘娘......。
    她永遠端坐在鳳儀宮的主位之上，身姿優雅如寒梅傲雪，眉眼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三公主想起小時候，曾遠遠瞧見過皇後與父皇並肩而行的畫麵。
    彼時春日融融，禦花園中繁花似錦，父皇輕輕牽著皇後的手，兩人時而低語淺笑，時而駐足賞花，那般琴瑟和鳴的模樣，宛如民間恩愛的夫妻。
    那恩愛的模樣，刺痛了母妃的眼。
    當晚，母妃就鬧了，摔了很多東西，不吃不喝。
    還是父皇過來哄的。
    她年紀小，但記憶力好。
    她偷偷躲在外麵偷聽著，父皇抱著生氣的母妃，哄著說那都是騙人的。
    他不喜歡皇後，他那麽做，不過是為了在朝堂上穩住皇後背後那龐大的世家勢力。
    那世家盤根錯節，在朝堂之上根基深厚，牽一發而動全身。
    父皇初登大寶，根基未穩，若貿然與皇後翻臉，恐會引發朝堂動蕩，危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社稷。
    總之。
    父皇跟皇後，都是做戲，都是假的。
    母妃信了，她也信了。
    一信，就是這麽多年。
    也許，不隻是她們信，是皇宮所有人都信，皇上最愛的，就是餘貴妃。
    就連父皇他自己，都是相信的吧。
    一陣涼風拂過，撩動三公主鬢邊的碎發，也吹得她心中思緒紛亂如麻。
    太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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