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依舊靜謐。
    “剛才......”方詩涵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心翼翼地試探，“那個電話......是她吧？”
    她剛才為了照顧蘇白的情緒，一直沒提。
    隻等這刻，蘇白的心情好了些。
    蘇白沉默了幾秒，緊繃的下頜線條稍稍放鬆。
    他沒有回避，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聽你剛才的語氣，還有......你掛斷電話後那一瞬間的氣息，”方詩涵的聲音很輕，“雖然很短暫，但我能感覺到，你很憤怒，也非常排斥。”
    蘇白呼出一口濁氣，有幾分自嘲的意味：“排斥？或許吧。更多的是覺得荒謬和惡心。”
    他頓了頓，梳理自己紛亂的情緒，“她打電話來求救，說是高山城遭遇了大規模異獸潮，西城牆快守不住了。”
    他將電話內容簡略地複述了一遍。
    “高山城......”方詩涵重複了一句，聲音裏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那你......”
    “我當然拒絕了。”蘇白回答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掛了電話，拉黑了所有聯係方式。永絕後患。”
    “你做得對。”
    “這不是冷血，蘇白。是她先斬斷了你們之間的一切。”
    “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她選擇了她認為的‘更強者’，放棄了你們的契約和情誼。現在她遇到困難，又憑什麽要求你伸出援手？”
    “我隻是覺得可笑。”蘇白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曾經那麽親密無間，青梅竹馬，甚至締結了隻有生死才能分離的靈劍契約......結果呢？”
    “說解散就解散，說背叛就背叛。現在她有難了，打個電話，就好像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理所當然地向我求助。”
    他嗤笑一聲：“她把我當成什麽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備胎？”
    “還是說，她真的天真到以為，一句‘求求你’就能抹平過去所有的傷害？”
    “有些人就是這樣，”方詩涵輕輕安慰道，“她們習慣了索取，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
    “當一切順利時，她們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當遭遇挫折時，又會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曾經被她們拋棄、但內心深處或許知道對方最可靠的人。”
    “但她們忘了，信任一旦破碎，就很難再複原。”
    “鏡子破了，就算勉強粘合，裂痕也永遠都在。”
    蘇白沉默地聽著。
    “所以，”
    “你不必為你的決定感到任何不安。你沒有虧欠她什麽。恰恰相反，是她虧欠了你太多。”
    “嗬......”蘇白輕笑出聲，“你說得對。謝謝你，詩涵。”
    “謝我什麽？”方詩涵淡淡問道。
    “謝謝......”
    謝謝你理解我，謝謝你站在我這邊，謝謝你像那顆北極星一樣，一直在這裏。
    “謝謝你陪我看星星。”
    夜空中，星光依舊閃耀，但此刻在蘇白眼中，它們似乎比剛才更加明亮、更加溫暖了。
    長劍劃破夜空，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在一棟帶著小院的小樓前緩緩降落。
    月光灑在院子裏，給青石板路和幾株不知名的花草鍍上了一層銀輝。
    蘇白從劍身上跳下來，穩穩地站在地上，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房子。
    到家了。
    “到了。”方詩涵的聲音從劍身中傳來，有幾分淡淡的倦意。
    “嗯，今天真是多謝你了，方大校花。”蘇白轉過身，對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長劍笑了笑，“不僅送我回來，還陪我聊了這麽久，辛苦了。”
    “......少來這套。”方詩涵的聲音依舊清冷，劍身微微上浮，像是在催促他，“快進去吧，夜深了，冷風吹著怪冷的。”
    “得嘞，那我先撤了。”蘇白擺了擺手，轉身朝房子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著懸浮的長劍喊道，“你也早點回去，別在外麵晃太久，小心著涼！”
    “著涼？”方詩涵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帶著點無奈的笑，“我現在和靈劍一體，哪來的著涼一說？你這腦子真是......算了，懶得跟你計較。走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
    蘇白點了點頭，看著長劍。
    長劍微微顫動了一下。
    “對了，”蘇白突然想起什麽，又開口道，“那個......明天見！”
    “......知道了，囉嗦。”
    “嘿嘿，那我可就等著了！”
    蘇白咧嘴一笑。
    長劍不再停留，輕輕一轉，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幕之中。
    蘇白站在原地，目送著長劍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蹤影。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院子。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蘇白走進屋內，隨手關上了門。
    屋內一片漆黑，蘇白並沒有開燈，而是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摸索著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仰靠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今晚的種種經曆，從酒店的激戰，到城牆的廝殺，再到與方詩涵的禦劍飛行和閑聊......
    蘇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總算能清靜......”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微弱的、帶著點委屈和焦躁的“嗚嗷~”聲從客廳的方向傳來。
    “嗯？什麽聲音？”
    “嗷嗚......咕......”聲音又響了一聲，這次更加有氣無力。
    這聲音是......
    臥槽！
    我怎麽忘了！
    蘇白猛地想起來。
    我今天是不是養了個奶......啊呸！小龍來著？
    他臉色微變，快步走向客廳。
    果然，客廳中央的地毯上，那條隻有巴掌大小、通體覆蓋著漆黑鱗片、頭頂長著一對小巧玉角的小龍。
    蘇虹霓正有氣無力地趴在那裏。
    它的小腦袋耷拉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半眯著，平時精神抖擻的小爪子無力地蜷縮在身下，尾巴尖都懶得擺動一下，看上去就像一塊快要風幹的小肉幹。
    蘇白心裏咯噔一下。
    “我的天！虹霓！”他幾步衝過去，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你怎麽趴這兒了？”
    ......
    幾分鍾後。
    在星明城的另一邊，方詩涵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她站在窗前，望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心中也有些難以平靜。
    “蘇白......”
    她輕輕念著這個名字。
    今晚的重逢，讓她原本平靜的生活泛起漣漪。
    她也不知道，這絲漣漪會帶來什麽，但她並不排斥這種感覺。
    “明天見......嗎？”
    方詩涵喃喃自語，眼中閃過幾分期待。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卻並沒有走向臥室，而是去了陽台。
    在那裏，放著一個天文望遠鏡。
    而在她體內的“刹那”，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劍身微微顫動，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嗡鳴。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