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風，吹動了徐文軒的發梢和衣角。
    陳羽瑤默默地退到一旁，目光緊緊鎖定在場中兩人身上，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氣氛悄然變化。
    徐文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蕩。
    他雙手持握木劍，劍尖微垂指向地麵，身體重心下沉，擺出一個標準的起手式。
    雖然隻是木劍，但他整個人的氣勢卻陡然凝聚。
    那股剛剛領悟、尚未完全沉澱的“心無掛礙”之意，正融入他的一招一式之中。
    “學長，我上了！”
    徐文軒低喝一聲，腳下發力。
    地麵上的落葉被勁風帶起，他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瞬間跨越數米距離，直撲蘇白！
    手中的木劍並非直刺，而是劃出一道刁鑽的弧線，帶著破風之聲，削向蘇白的右肩。
    這一劍，速度比他以往快了不止一籌，角度也更加難以捉摸，隱隱透出幾分“意在劍先”的雛形！
    他心裏想著的是攻擊蘇白的右肩，劍招便隨之而去！
    麵對這迅猛而刁鑽的一擊，蘇白卻好像早有預料。
    他在徐文軒的木劍即將及身的刹那，手腕輕輕一抖。
    他手中的木劍後發先至，沒有格擋，沒有硬拚，隻是以一個極其精妙的角度，點在了徐文軒木劍的側麵。
    咚！
    一聲清脆的木頭撞擊聲響起。
    徐文軒隻覺得一股巧妙至極的力量順著劍身傳來，並不剛猛，卻讓他原本凝聚的力道散開，後續的發力變得滯澀無比。
    他全力前衝的勢頭被這輕描淡寫的一點帶偏，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旁邊踉蹌了兩步，淩厲的攻勢消弭於無形。
    他站穩身形，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愕。
    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太詭異了，就像自己卯足了勁打在一團棉花上，卻又被棉花裏藏著的一根針給精準地刺中了破綻。
    如果是實戰，這一招，他已經輸了！
    “你的意念到了，但身體的發力，劍招的軌跡，還是舊有的習慣。”
    蘇白平穩的聲音響起，他手中的木劍隨意地垂著，“你試圖讓劍去‘追趕’你的意念，而不是讓意念與劍招‘同時’抵達。快，不僅僅是速度，更是意、氣、形的高度統一。剛才那一劍，你的‘意’到了七分，‘形’隻到了五分，中間的落差，就是破綻。”
    徐文軒怔怔地聽著，仔細回味剛才那一劍的感覺和蘇白的話。
    是了，他當時確實是先有了攻擊右肩的想法，然後才催動身體和劍招去執行，雖然速度很快，但兩者之間確實存在一個極其微小的先後順序。
    而在蘇白這樣的境界麵前，這微小的破綻足以致命。
    “我明白了......”徐文軒喃喃道，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他調整呼吸，再次將注意力高度集中。
    “再來！”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搶攻，而是圍繞著蘇白緩緩遊走，腳步輕盈，眼神不斷在蘇白身上各處要害逡巡，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破綻，同時也在調整自己的狀態，努力將意念與身體協調統一。
    旁觀的陳羽瑤抱著自己的靈劍，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徐文軒此刻的氣息比剛才更加沉穩，也更加內斂，像是一把正在被精心打磨的劍，逐漸褪去浮華，顯露鋒芒。
    突然，徐文軒動了！
    他的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疾風，木劍帶起一連串模糊的殘影，如同狂風驟雨般攻向蘇白周身。
    這正是他擅長的武技，但此刻施展出來，比以往更多了幾分靈動和難以預測。
    每一劍的角度都不同，力量有輕有重，虛實結合，以連綿不絕的攻勢壓迫蘇白。
    他努力將剛才蘇白指點的“意在劍先”和“風的流動”融入其中。
    麵對這疾風驟雨般的攻擊，蘇白淡定地站在原地，仿佛礁石立於怒濤之中。
    然後，他緩緩抬起了劍。
    他的動作很慢，甚至可以說有點過於緩慢了，但出手卻又恰到好處。
    徐文軒的木劍或快或慢，或虛或實，卻始終無法突破蘇白身前三尺之地。
    咚咚咚咚——
    木劍碰撞的聲音變得密集起來。
    蘇白手中的木劍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在最精準的位置，或點、或撥、或引、或帶，每一次接觸都用最小的力氣化解掉徐文軒最大的威脅。
    徐文軒越打越心驚。
    他感覺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張無形的網中，無論他如何變招，如何加速，蘇白的應對總是那麽從容不迫，甚至帶著一種遊刃有餘的引導意味。
    有好幾次，他感覺自己的劍招明明可以更快更狠，卻被蘇白巧妙地一帶，力道便用錯了地方，後續的連招也隨之被打斷。
    這種感覺，比直接被擊敗還要難受！
    “攻勢夠快，但章法亂了。”蘇白的點評再次響起，“你太專注於‘快’和‘變’，卻忽略了疾風亦有其軌跡，驟雨亦有其落點。你的心亂了，劍就失了根基。你不是在‘乘風’，而是在被風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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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蘇白手腕再次一轉。
    靈蛇出洞，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過了徐文軒疾風驟雨般的劍網，劍尖輕巧地停在了徐文軒握劍的手腕前一寸。
    冰涼的觸感讓徐文軒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停下了所有動作。
    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滲出了冷汗。
    又是一輪結束，他還是被如此輕易的打敗，連學長的招式都沒看出來。
    他保持著前衝攻擊的姿勢，看著近在咫尺的木劍劍尖，心髒怦怦直跳。
    如果這是實戰，他的手腕已經被洞穿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徐文軒張了張嘴，臉上浮現出苦笑，“我還是太急於求成了。”
    蘇白收回木劍，淡然道：“領悟是一回事，將其融入本能，化為己用，是另一回事。需要時間和磨練。”
    徐文軒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中的狂熱和急躁褪去不少，多了幾分沉靜。
    他知道，蘇白這兩次出手，都留了極大的餘地，每一次都是點到即止，並且精準地指出了他的問題所在。
    “學長，多謝指點！”他心悅誠服地說道，“我感覺......抓到了一些東西，但還需要好好消化。”
    “那就再來一次吧。”蘇白說道，“用你此刻最真實的感受，出劍。”
    徐文軒聞言，深吸一口長氣。
    他閉上眼睛，將剛才兩次交手的過程，蘇白的每一句點評，以及自己頓悟時的那種“心無掛礙”的感覺，在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神已經變得不同。
    沒有了初時的銳氣畢露，也沒有了剛才的急躁，而是一種近乎空明的平靜。
    他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更加內斂，與周圍的林木、風聲融為了一體。
    陳羽瑤在一旁看得暗暗心驚。
    短短兩次交手，徐文軒給人的感覺竟然又有了質的變化。
    如果說第一次是鋒芒初露，第二次是急於求成，那麽現在，他似乎真的摸到了下一階段的邊緣，開始向內觀照，而不是一味地向外發力。
    他的氣息，已經無限接近於涅盤階了！
    通天之前的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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