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間。
    陸若泠毫不客氣地占據了書桌後那張最舒服的皮質轉椅，雙腿交疊，搭在桌沿上，整個人向後仰著，一副準備隨時睡過去的姿態。
    “好了，說吧，什麽天大的事情，非要耽誤本小姐的美容覺？”
    她半閉著眼睛，透著一股懶洋洋的倦意，“我先把話說在前麵，我現在腦子不轉，體力為零，除了睡覺什麽都不想幹。你要是想讓我幫忙，門都沒有。”
    蕭清洛則安靜地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鬆，紅塵劍被她抱在懷裏，那雙清冷的眼眸落在蘇白身上，等待著他的下文。
    蘇白沒有理會陸若泠的抱怨，他自己拉了張椅子，在兩人對麵坐下。
    “在說正事之前，我感覺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從剛才在城外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蘇白看著陸若泠。
    陸若泠眼皮動了動，算是給了回應。
    “你自己的身體怎麽樣？別逞能，剛才你那臉色，跟紙糊的也沒什麽區別了。”她終究還是沒忍住，“還有那個姓顧的女人，你打算怎麽辦？讓她就這麽跑了，後患無窮。”
    “我好得很，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蘇白答得輕描淡寫，“至於顧雪芙，三日之內，我會親手解決。”
    “哼，口氣倒是不小。”陸若泠嘟囔了一句。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她緊繃的肩膀卻放鬆了些許。
    她相信蘇白不是個會說大話的人。
    “好了，你的事說完了，現在可以說她的事了。”陸若泠的下巴朝著蕭清洛的方向揚了揚，“到底怎麽了？你帶她去天龍城之前就神神秘秘的。”
    蘇白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
    一個聰慧絕頂，對自己的才智有著絕對的自信，眉宇間總是透著一股傲氣，但內心卻比誰都柔軟。
    另一個天賦卓絕，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磐石般的信念，神情總是那麽清冷，世間萬物都無法讓她動容。
    她們兩個，某種程度上真的很像。
    都是站在人類金字塔頂端的天才，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與堅持。
    想到這裏，蘇白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陸若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什麽好笑的？趕緊說正事，我困死了。”
    “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蘇白搖了搖頭，收斂了笑意，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向蕭清洛，然後對陸若泠說：“清洛的身體有問題，問題出在她的靈劍，紅塵身上。”
    “靈劍的問題？”陸若泠的眉頭蹙起，“高等級的靈劍反噬主人？這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以她的實力，應該能壓製住才對。”
    “不是反噬。”蘇白否定了她的猜測，“情況比那要嚴重得多。簡單來說，因為紅塵的存在，她活不了多久了。”
    陸若泠愣了一下，隨即追問：“活不了多久了？什麽意思？還能活多久？十年？五年？還是一年？”
    她是個講究精準的人，對於這種模糊的描述很不耐煩。
    蘇白沉默了幾秒。
    書房裏的空氣因為他的沉默而凝固。
    他看著陸若泠，一字一頓地吐出答案。
    “這個周末。”
    “？”
    陸若泠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她那雙翹著的腿也從桌沿上放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周末？
    今天已經是周四了。
    這意味著，隻剩下不到三天的時間？
    這怎麽可能！
    “你開什麽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蘇白的神情無比認真，“紅塵的力量層次太高，在加速消耗她的生命本源。她現在還活著，完全是依靠她自身超凡的意誌和天賦在硬撐。但現在，已經到極限了。”
    陸若泠一下子沒那麽有攻擊性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旁麵無表情的蕭清洛。
    這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女孩，平日裏沉默寡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原來一直都背負著這樣沉重的命運倒計時嗎？
    她忽然理解了蕭清洛那種超然物外的清冷。
    一個連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的人，世間又有何事能讓她在意？
    一直沉默的蕭清洛，懷中的紅塵劍發出極輕的嗡鳴，劍身流轉的血色光華微微收斂。
    這柄劍是她榮耀的源泉，也是蠶食她生命的詛咒。
    這個事實，從她記事起，就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她見過家族史冊中，那些同樣驚才絕豔的先祖，最終都在盛年之時，被紅塵吞噬，化為一抔黃土。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死亡，對她而言，不是恐懼，隻是一個注定會到來的句點。
    所以她總是那麽清冷，對世間萬物都提不起興趣，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將在不久的將來離她而去。
    在去天龍城的路上，蘇白確實跟她提過，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可她不敢信。
    世世代代都無法破解的詛咒，無數先祖窮盡一生都未能掙脫的枷鎖，怎麽可能被他輕描淡寫地解決？
    她寧願把那句話當作一句善意的安慰，也不敢讓那份虛無縹緲的希望在心中生根發芽。
    因為希望破滅時的痛苦，遠比平靜地走向死亡更加折磨。
    可現在，蘇白用如此篤定的神情，在陸若泠的麵前，再一次提起了這件事。
    那被她強行壓抑下去的念頭，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萬一呢？
    萬一......是真的呢？
    “現有的技術，無論是靈劍協會的，還是軍方的，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這是從根源上的法則衝突，不是靠修複或者滋養就能彌補的。”
    蘇白繼續解釋道。
    陸若泠的腦子飛速運轉，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又一一否定。
    強行切斷靈魂鏈接？
    那會導致靈劍使和靈劍同時毀滅。
    尋找替代的生命能源？
    世界上有什麽能源能滿足SSS級靈劍的胃口？
    一時間，她也陷入了沉默。
    身為極光城最頂尖的天才，她最能感受到了那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不過......”蘇白的話鋒一轉，重新點燃了希望，“我倒是有個想法，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
    陸若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什麽想法？”
    “這個想法非常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這個想法的實施過程非常複雜，涉及到靈劍的本源改造和靈魂鏈接的重構。具體的操作，需要一個動手能力極強，對靈子結構和能量回路有深刻理解的人來協助我。”
    “而在這方麵，你是我認識的人裏最強的。”
    聽到涉及靈劍實驗的事，陸若泠的眼睛裏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她一下子就不困了。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書桌上，身體前傾，緊緊地盯著蘇白，飛快地問道：
    “靈劍本源改造？靈魂鏈接重構？你是說，從底層邏輯上修改靈劍與主人之間的契約模式？”
    “理論依據是什麽？你的方案是什麽？需要什麽材料？實驗的步驟有哪些？最關鍵的是，成功率有多少？有沒有做過風險評估？”
    一連串專業的問題如同連珠炮一般從她嘴裏冒出來，哪裏還有半點剛才昏昏欲睡的模樣。
    蘇白看著她這副樣子，終於露出了計劃得逞的笑容。
    “別急，坐下。”他安撫道，“方案的細節，我會全部告訴你。至於成功率......”
    他轉頭看了一眼蕭清洛，蕭清洛也正看著他，那雙清冷的眸子裏，終於有了些期待。
    蘇白對她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回過頭，用一種斬釘截鐵的口吻對陸若泠說：
    “有你和我聯手，成功率，就是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