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城。
    地底。
    這裏是城市排汙係統的廢棄中樞，巨大的管道交錯縱橫。
    微弱的照明燈沿著粗糙的岩壁延伸，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個勉強可供人活動的空間。
    顧雪芙坐在一張金屬高腳凳上，麵前是一張由幾個廢棄貨箱拚接成的桌子。
    她換上了一身黑色的緊身作戰服，雖然款式簡單，卻將她鍛煉得恰到好處的身形線條勾勒分明。
    長發被束成利落的高馬尾，臉上的汙垢早已洗淨，露出的麵容蒼白卻幹淨。
    她的神情冷漠，那雙眼睛裏的怨毒沉澱下來，化作了某種更深邃、更危險的東西。
    在她麵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躬著身，神態恭敬到了極點。
    他是這群獸神信徒殘部的領袖，人們都稱他為陳伯。
    “神使大人，您能找到我們，是獸神給予我們的最大啟示。我們蟄伏太久，幾乎要忘記了吾主的光輝。”
    顧雪芙端起桌上一杯清水，抿了一口，沒有說話。
    一天的時間，她用盡手段，終於聯係上了這些藏在城市陰影裏的同類。
    作為唯一能與獸神建立微弱聯係的神使，成為了這群亡命之徒的精神領袖。
    她抬起眼皮，視線落在陳伯身上：“說正事。你們躲在這裏，總不會隻是為了每天祈禱吧。我要知道，如何才能讓世界重歸吾主的懷抱。”
    “是，神使大人。”陳伯挺直了些許身體，眼中閃動著狂熱的光。“我們一直在研究當年的那場終焉之戰。藍星對外宣稱，他們以雷霆手段消滅了降臨的獸神，並且永久關閉了通道。但這是謊言！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唾沫星子飛濺。
    “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關閉通道，那通道是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罅隙，是宇宙的法則，憑他們怎麽可能關閉！他們隻是用了一種卑劣的、血腥的獻祭手段，將通道給堵上了！”
    顧雪芙的眉梢動了一下，示意他繼續。
    “當年，為了堵上那個越來越大的通道，藍星集結了那個時代最強的七個人。他們稱那七個人為陸地神仙，是人類武力的巔峰。”
    “那七個人，動用了一種古老的禁忌秘術，以自己的身體為陣眼，以自己的靈魂為鎖鏈，構建了一個巨大的封印法陣。”
    “他們將自己變成了封印的一部分。他們的血肉化作了屏障，他們的力量構成了枷鎖，強行切斷了吾主的意誌與這個世界的連接。”
    “所以......”顧雪芙的眼神變得銳利，“他們沒有真正地死去，而是以另一種形態存在著？”
    “可以這麽說。”陳伯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們的屍體，就是封印的核心。靈劍協會將這七具屍體秘密地藏匿在藍星各處，用重兵把守，對外則宣稱他們戰死，並追封為救世英雄，享受著萬世的敬仰。”
    “而這，也正是我們的機會。”
    顧雪芙身體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這個姿態讓她看起來充滿了壓迫感：“什麽機會？”
    “我們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從無數古籍殘篇中，找到了破解之法。”
    “既然他們用自身的力量構築了封印，那麽隻要我們找到他們的屍骸，就能通過秘法，將構成封印的力量重新從他們的屍骸中提取出來。屆時，通道將完全敞開，吾主的軍團將再次降臨這片大地！”
    整個地下空間都安靜下來，隻有陳伯粗重的喘息聲。
    顧雪芙靠回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七位陸地神仙。
    他們是教科書裏的英雄，是藍星宣傳中神話般的人物。
    藍星如今的執劍人和靈劍使們，都是聽著他們的故事長大的。
    而現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刨開這些英雄的墳墓，將他們的屍骨作為撬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
    這個計劃的瘋狂程度，讓她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但隨即，一股更加強烈的、扭曲的快感湧了上來。
    英雄？
    這個世界哪裏有什麽英雄！
    當她被高高捧起時，所有人都是笑臉。
    當她跌落深淵時，所有人都在朝她丟石頭。
    就連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的蘇白，最後也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這個世界早已爛透了。
    所謂的秩序和榮光，不過是勝利者寫給自己的讚歌。
    她腦海中又浮現出蘇白的身影。
    他成了英雄，成了守護藍星的功臣。
    憑什麽？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建立在她曾經的成就之上嗎？
    是她，顧雪芙，帶著聽雪一路披荊斬棘。
    而他，不過是在她身後收拾殘局的人。
    可世界卻選擇了讚美他，唾棄她。
    “好。”
    一個字從顧雪芙的唇間吐出，冰冷而決絕。
    “我需要摧毀這個世界，用它來證明我的價值。你們需要一個領袖，來踐行你們的信仰。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她的決定讓地下空間的空氣凝固了片刻，隨即，陳伯和其他信徒的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狂熱。
    “我就知道，您就是吾主派來帶領我們走向勝利的使者！”
    顧雪芙沒有理會他的吹捧，她的目光冷得像冰。
    “既然目標一致，那就說說具體的計劃。我要怎麽做？去把那些屍體一具一具地挖出來嗎？”
    “不，不，神使大人。”陳伯連忙擺手，“您是何等尊貴的身軀，怎能讓您親身涉險。這些肮髒的、瑣碎的粗活，就由我們這些卑微的信徒為您代勞。”
    “我們蟄伏了數十年，在靈劍協會的各個部門，各個階層，都埋下了吾主的種子。過去，我們群龍無首，隻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苟且偷生。但現在，您來了。有了您的指引，這些種子，終於到了破土發芽的時候。”
    “靈劍協會的工作人員也是人，是人，就有信仰，有欲望，有弱點。我們的人已經滲透了英靈殿的守備部隊，買通了幾個關鍵崗位的衛兵，並且在過去的幾個月裏，成功破解了七成以上的安保係統。”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在，您就是我們的東風。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的人就會立刻行動。最多三天，那些屍骸就會被秘密運出，送到您的麵前。”
    這些人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群準備了數十年的瘋子。
    “七具屍體，一個一個地去偷？”
    “正是如此。”陳伯點頭，“神使大人，您的任務遠比我們崇高。您不必參與這些潛行與盜竊的行動。您是吾主在人間的代言人，是溝通兩個世界的橋梁。您需要做的，是在我們為您準備好的祭壇，靜靜等待七位英雄的到來。”
    “當七骸齊聚之時，您將站在祭壇的中央，以您的精神力為引，溝通吾主的意誌，引導那無上的神力，施展秘法。”
    “將那七個竊賊的血肉與靈魂從封印中剝離，把他們用來構築屏障的力量，重新化為打開大門的鑰匙。屆時，通道將無可逆轉地重開，吾主的軍團將踏平這個虛偽的世界！”
    “整個世界都將匍匐在您的腳下，為您加冕！那些曾經輕視您、背叛您、追捕您的人，都將成為您王座下的塵埃！”
    顧雪芙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她將親手毀滅這個讓她蒙羞的世界，然後在一個全新的秩序裏，拿回屬於她的一切，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