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
    方詩涵終於開口，打破了這尷尬又好笑的僵局。
    她走到陸若泠身邊，伸手親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用一種關切的口吻說道：“若泠，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我想，是不是剛才在休息室裏著涼了？還是那裏的沙發太硬了，坐得不舒服？”
    “我沒有！沙發很軟！我舒服得很！”
    陸若泠想也不想地吼了回去。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方詩涵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湊到陸若泠耳邊，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是嗎？有多舒服？讓你連路都走不穩了。需不需要我扶著你？畢竟，逞強對腰不好。”
    陸若泠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她能感覺到，方詩涵挽著她胳膊的手，不輕不重地在她的腰側捏了一下，那裏的肌肉立刻不受控製地一陣酸軟。
    她輸了。
    一敗塗地。
    “那個，”蘇白終於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我們先去餐廳吧，虹霓餓了。”
    “好啊，”方詩涵立刻直起身，笑意盈盈地應道，同時加重了手上扶著陸若泠的力道，“正好若泠也累了，我們扶她過去。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對吧？”
    陸若泠咬著嘴唇，把頭撇向一邊，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謝謝。”
    方詩涵於是就這麽半扶半架著陸若泠，率先朝前走去。
    沈夢言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蘇白牽起蘇虹霓的手，落在了最後。
    ......
    餐廳的包間寬敞而安靜，巨大的圓桌上已經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肴，熱氣蒸騰，香氣四溢。
    陸若泠幾乎是在進門的瞬間就脫離了方詩涵的攙扶，徑直衝向離門最近的一張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她整個人癱靠在椅背上，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欠奉。
    方詩涵的動作隻慢了半拍，她體貼地為陸若泠拉開了椅子，卻隻拉了個空。
    看著陸若泠那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她眼中的笑意愈發明顯。
    “餓！”
    蘇虹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她掙脫蘇白的手，手腳並用地爬上了一張椅子，然後毫不猶豫地站了上去。
    小小的身軀努力伸長，越過轉盤，精準地抓起一隻油光鋥亮的烤雞腿，直接塞進了嘴裏，腮幫子立刻鼓了起來。
    蕭清洛則安靜許多。
    她默默地走到一個位置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專心致誌地對付自己麵前的一盤水晶蝦餃。
    沈夢言猶豫了一下，最後選了蕭清洛身邊的位置。
    她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夾著青菜。
    陸若泠休息了片刻，終於緩過了一點勁。
    食物的香氣霸道地鑽入鼻腔，勾起了她空空如也的腸胃。
    她猛地坐直了身體，抓起筷子，目光如炬地掃視著滿桌的菜肴。
    她將所有的羞憤、懊惱和身體的疲憊，全部轉化成了食欲，筷子舞得虎虎生風，動作快得出現了殘影。
    蘇白看著這幅景象，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正準備找個空位坐下，身側的方詩涵卻先一步動了。
    她不著痕跡地走到了蘇白身邊，自然地在他和蕭清洛之間的那個位置坐下，然後輕輕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
    “坐這裏吧。”
    蘇白沒有多想，便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奇特。
    蘇虹霓和陸若泠是兩個極端，一個天真爛漫，一個凶猛如虎，都是進食的主力。
    蕭清洛和沈夢言則安靜地偏安一隅，自成一個世界。
    於是，蘇白和方詩涵所在的這一小片區域，反而成了最安靜的地方。
    方詩涵為蘇白盛了一碗湯，輕柔地放在他手邊。
    “看若泠的樣子，你剛才應該......很辛苦吧？”
    蘇白端起湯碗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恢複了正常。
    他喝了一口湯，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驅散了些許疲憊。
    “還好。”他言簡意賅。
    “隻是還好嗎？”方詩涵側過頭，目光落在他平靜的側臉上，“我倒是覺得，你的應對超出了我的預料。我本來以為，以若泠那種性格，要麽就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宣告，要麽就是一場單方麵的鎮壓。沒想到，你們會用這麽......私密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她說到這裏，難免就摻入了一點幾不可聞的幽怨。
    “說實話，我有點意外。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不是滋味。”
    蘇白轉頭看向她。
    方詩涵沒有回避他的視線，她眼眸清澈，坦然地將自己的情緒展露給他看。
    “你別誤會，”她很快又補充道，唇角勾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我不是在責怪你。我隻是在陳述我的感受。就好像......明明是我先來的，結果卻被後來的人搶跑了。雖然這場比賽的規則本就混亂，可心裏總歸會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的坦誠讓蘇白無法辯駁。
    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抱歉，事情的發展有些......突然。”
    “我明白的。”方詩涵點了點頭，她非但沒有繼續追問，反而主動為他開解起來，“其實，這樣也好。真的。”
    “若泠的性格，就像一團烈火。她愛你，所以這團火可以為你燃燒，照亮前路。”
    “但同樣的，如果她的這份感情得不到確切的回應，這團火也最容易失控，灼傷自己。
    “她需要一個明確的名分，一個能夠讓她心安理得站在你身邊的身份。這無關虛榮，這關於她的安全感，關於她全部力量的根基。”
    蘇白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些許歉意。
    “謝謝理解，謝謝你總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因為我是女人啊，”方詩涵俏皮地眨了眨眼，氣氛輕鬆了些許，“女人的心思，當然是女人最懂。我懂她，所以我不嫉妒她。我隻是......確實會羨慕她。羨慕她的勇敢，羨慕她的不顧一切，也羨慕她......得到了你的承諾。”
    “所以，蘇白，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說。”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是好是壞，都不要再瞞著我。你可以不第一時間告訴我，但最終，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想從別人的反應裏，去猜測你身上又發生了什麽。我想親耳聽你說。”
    她凝視著他，眼神無比認真。
    “我所求的不多。隻是一個能夠與你並肩，知曉你所有計劃和煩惱的資格。”
    “答應我，好嗎？”
    蘇白的心頭湧過一陣暖流。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得到肯定的答複，方詩涵臉上綻放出由衷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朝蘇白示意了一下。
    “那麽，為了我們穩固的同盟，也為了......給你的第一次慶祝一下？”
    她朝著陸若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蘇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陸若泠麵前已經堆起了一座由骨頭和蝦殼組成的小山。
    蘇白啞然失笑，也舉起了自己的杯子，和她的輕輕一碰。
    清脆的聲響，淹沒在虹霓咀嚼食物的嘎嘣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