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氣氛還沒完全緩和，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就從樓梯口傳了過來。
    緊接著，一道黑色的身影衝了進來，虹霓甚至連頭發都還沒梳理整齊，幾縷調皮的龍角發絲翹著，她抽了抽鼻子，金色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哇！好香！詩涵姐我愛你！”
    她發出一聲歡呼，根本不等任何人招呼，直接撲到餐桌前，抓起最大的一塊三明治就往嘴裏塞，腮幫子被撐得鼓鼓的，咀嚼的速度快得驚人。
    那副模樣，活像一隻找到了糧倉的倉鼠。
    陸若泠看著她這副吃相，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放下牛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挑起眉梢，目光轉向一臉無辜的蘇白。
    “我說，蘇白。”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平時在虐龍了。怎麽虹霓每天早上都像是剛從饑荒裏逃出來一樣？”
    蘇白正喝著粥，聞言差點嗆到。
    這也能怪到我頭上？
    他還沒來得及辯解，虹霓就含糊不清地幫他說了話：“唔......不怪主人！是詩涵姐做的飯太好吃了！”
    她一邊說，一邊又伸手去拿盤子裏的香腸，目標明確。
    蘇白懶得跟陸若泠計較這個，他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夢言呢？都這個點了，怎麽還沒下來吃早飯？”
    提到沈夢言，方詩涵的臉上露出了溫柔又無奈的笑容。她指了指樓上：“我剛才叫過她了，她自己端了一份早餐回房間吃了。說是新買的一套COS服今天早上剛送到，她現在......有點興奮，正在房間裏試穿呢。”
    “COS服？”蘇白想了一下，“既然這麽喜歡，怎麽不見她去漫展之類的活動？”
    “嘿嘿。”陸若泠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接過了話頭，“那丫頭你又不是不了解。社恐晚期，出門恨不得把自己裹成個粽子，生怕被人認出來。可她偏偏又喜歡那些布料又少又暴露的衣服，你說矛不矛盾？”
    她說著，身體微微前傾，湊近蘇白，冰藍色的眼眸裏閃動著戲謔的光。
    “怎麽？”
    “想看了？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穿給你看哦。”
    “反正作為這個家裏身材最好的，讓你吃點好的也是理所應當。省得你天天盯著兒童套餐，營養跟不上。”
    說著，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了蕭清洛一眼。
    蕭清洛正小口咀嚼著吐司，聞言停頓了一下。
    兒童套餐？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很想開口反駁，自己已經成年很久了。
    可是，看著陸若泠那副理直氣壯，充滿了攻擊性的模樣，她最終還是選擇識趣地把話咽了回去。
    陸若泠見她沒反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在自己輪廓分明的鎖骨上輕輕劃過。
    “而且，穿什麽都可以哦。不像某些人，氣質太單一。咱可是什麽風格都能拿捏的。”
    “老師、學生、護士、女仆，甚至是魔法少女，你想要哪種，我都可以完美給你還原出來。”
    蘇白被她這番大膽的發言逗得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我吃飽了。”他站起身，打斷了陸若泠越來越危險的言論，“我上去看看那丫頭在搞什麽名堂。”
    說完，他逃也似地離開了餐廳，走向樓梯。
    看著蘇白落荒而逃的背影，陸若泠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的目光在餐廳裏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安靜地坐在那裏，小口小口吃著吐司的蕭清洛身上。
    她端起自己的餐盤，施施然地挪到了蕭清洛旁邊的位置坐下。
    蕭清洛感覺到來自身邊的壓迫感，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陸若泠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惺惺相惜般吐槽道：“清洛，你看，男人就是這樣。喜新厭舊，花心大蘿卜，典型的吃著碗裏瞧著鍋裏。”
    蕭清洛咀嚼的頻率都慢了下來，眼中寫滿了茫然。
    “你別不信。你看他，得到了詩涵和我兩個女孩子寶貴的第一次還不知足，早上剛把你哄得服服帖帖，把你拉出去約會，占盡了便宜。這才剛回來，屁股都沒坐熱呢！”
    “一聽到別的女人在房間裏換衣服，就巴巴地跑上去了。你說，他安的是什麽心？”
    蕭清洛的思維模式還停留在一種極為純粹的邏輯上。
    她甚至沒反應過來陸若泠說的第一次是指什麽。
    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陸若泠的話，然後給出了自己的結論：“主人是關心夢言，這並沒有什麽不對。我們都是一家人，互相關心是理所應當的。”
    “......”
    陸若泠忽然覺得心累。
    她發現跟蕭清洛說話，簡直比破解一道複雜的科研難題還要費勁。
    這家夥的腦回路，是直的。
    她和方詩涵還不一樣。
    方詩涵是什麽都懂，她知道蘇白身邊不止她一個，她也會有自己的小情緒，也會吃醋。
    但對她而言，蘇白能夠開心，遠比她自己那點無足輕重的情緒重要。
    所以她選擇包容，選擇將那些酸澀的情緒壓在心底，隻展現出最溫柔的一麵。
    可眼前的蕭清洛，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她的世界觀太簡單了。
    蘇白是主人，她們是家人，主人關心家人，天經地義。
    這個邏輯鏈條完美閉環，沒有任何可以插入其他情緒的縫隙。
    陸若泠歎了口氣，有些無力地吐槽道：“我說你這丫頭，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啊？他剛跟你親密完，轉頭就去找別的女人了，你就一點都不生氣，不難過嗎？”
    蕭清洛被她問得愣住了。
    她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盤子裏剩下的一小塊吐司。
    她並不是沒有感覺。
    隻是，那種感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陸若泠形容。
    許久，她才重新抬起頭，那雙清亮的眼眸裏，沒有了之前的茫然，而是盛著一種認真。
    “若泠姐，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看到主人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裏是會有些不舒服。”
    陸若泠的眼睛亮了一下。
    有救！
    原來還是有正常人類的情緒的嘛！
    她立刻追問：“那然後呢？你會怎麽做？是想把他搶過來，還是想把其他人都趕走？”
    給方詩涵都聽無語了。
    這丫頭怎麽唯恐家裏不亂。
    “不會。”
    “我為什麽要那麽做？”
    “主人他......不是我一個人的。”
    蕭清洛話鋒一轉，她的眼中浮現出一種陸若泠從未見過的，近乎於虔誠的光芒，“這種不舒服，和今天早上主人陪我時，我感受到的高興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
    “我以前的人生，是黑白色的。隻有劍，隻有孤獨和危險。我不知道人為什麽要活著，我隻知道，我必須活下去。”
    “是主人，給我的世界帶來了色彩。他讓我知道，原來活著，是可以去期待第二天的太陽的，是可以安穩地坐下來吃一頓熱乎的早飯的，是可以被人放在心上的。”
    “所以，隻要能擁有片刻像今天早上那樣的時光，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主人他，就像太陽一樣。”
    “太陽不可能隻照耀我一個人。”
    “隻要他願意分一點光給我，我就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陸若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虹霓 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