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像是一枚無形的楔子，狠狠釘入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髒。
    聲音不高，卻蓋過了能量的轟鳴，蓋過了空間的悲鳴，蓋過了血肉的撕裂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到極限，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被無限放緩。
    秦副殿主那張因狂怒與貪婪而扭曲的臉，僵住了。
    他眼中的紫芒劇烈收縮
    鄭啟明此刻也停下了所有動作。
    他渾身浴血，星光黯淡，大口喘息著，看向林白背影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驚異與忌憚，徹底化為了深不見底的駭然。
    就連那些從空間裂隙中剛剛探出身軀，還未來得及享受殺戮盛宴的黑暗生物，那原始而混亂的思維也出現了一刹那的凝滯。
    這片被血與火浸染的地下空洞，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死寂，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吼——！！！”
    “嘶——！！！”
    下一瞬，山崩海嘯般的咆哮，從四麵八方所有的空間裂隙中同時爆發！
    裂隙瘋狂擴張，如同猙獰的傷疤在天地的肌膚上被硬生生撕開。
    黑影如同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後地湧入這個它們垂涎已久的世界。
    “那是什麽東西？”洛凝霜皺眉。
    林白輕笑：“你沒去過域外戰場，所以大概沒見識過……這些都是被黑暗生物汙染的其他種族，你可以理解成黑暗生物吞噬了他們的軀殼，並且將其占據，用於自身來行動。”
    一隻通體覆蓋著慘白色骨質甲胄的巨型螳螂，從一道裂隙中猛然擠出。
    它足有三丈之高，兩柄如同死亡鐮刀般的前肢，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扭曲空氣的鋒利光弧，將一名躲閃不及的紫衣修士連同他的護身法寶，悄無聲息地劈成兩半。
    它頭顱上那對複眼，沒有絲毫情感，隻有對殺戮的精準計算。
    天空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那是數十隻形態如同水母，卻長著蝙蝠般肉翼的飛行軟體怪物。
    它們無聲地滑翔著，半透明的身體下方，無數黏滑的觸須滴落著墨綠色的腐蝕性毒液。
    毒液落在地麵，發出“嗤嗤”的聲響，青石地麵如同被熱刀切過的黃油，迅速融化出一個個冒著惡臭氣泡的深坑，一縷縷能見度極低的毒霧隨之彌漫開來，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整個地下空洞，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已然化作了黑暗生物的狩獵場，一座活生生的修羅地獄。
    鄭啟明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他看到自己殘存的手下，在這些前所未見的怪物麵前，脆弱得如同紙偶，一個接一個地被撕碎吞噬。
    “怎麽，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黑暗生物能進入這個地方……”
    然而，就在這片絕望的汪洋之中，林白卻像是一座巋然不動的礁石。
    他不退反進，迎著那腥臭的狂風與足以腐蝕神魂的嘶吼，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蜂擁而至的怪物，隻是抬起眼，目光穿透了重重血霧與混亂，仿佛在與那裂隙背後更深邃的黑暗對視。
    心念，微動。
    那枚鎮壓著“源血之種”晶體的金色符籙球體，光華流轉。
    下一刻，那完美的球體表麵，開始剝離，分化。
    成百，上千，上萬……
    無數道巴掌大小的金色符文劍，如同從太陽核心迸射出的光雨，脫離了主陣，懸浮在林白的身後。
    每一柄符文劍的形態都略有不同，有的如柳葉般輕靈，有的如重劍般厚重，但無一例外，都散發著至陽至剛，破邪誅魔的凜然神威。
    它們不是死物，它們仿佛擁有自己的靈魂，在林白的身後微微嗡鳴，像一群急不可耐的獵鷹，等待著主人的號令。
    “去。”
    林白吐出一個字。
    萬劍齊發！
    那不是一場屠殺，那是一場精準而華麗的藝術表演。
    一道柳葉般的符文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金色弧線，它靈巧地繞過了一頭正麵衝來的的腐肉傀儡，像是一隻追逐花蜜的蝴蝶，輕盈地貼上了一頭潛伏在陰影中，正準備噴吐致命毒針的六足毒蛛的甲殼縫隙。
    沒有爆炸，沒有轟鳴。
    金光一閃而逝。
    那頭毒蛛的動作戛然而止，堅硬的甲殼從內部裂開，無數金色的符文從裂縫中透出，將其龐大的身軀淨化成了最純粹的光塵，消散在空氣中。
    一柄重劍形態的符文劍，則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正麵撞向了那頭揮舞著死亡鐮刀的骨甲螳螂。
    螳螂那足以劈開法寶的鐮刀，在與符文重劍接觸的刹那，寸寸崩碎。
    符文重劍餘勢不減，狠狠印在它的胸口，磅礴的淨化之力瞬間爆發，將其內部的黑暗核心徹底摧毀，那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漫天煙塵。
    金色的劍雨，如同擁有生命的洪流，在整個戰場上穿梭。
    它們時而匯聚成一道巨大的劍氣長河，將成片的低等怪物瞬間蒸發；
    時而又分散成無數獨立的個體，精準地獵殺著那些最為棘手最為強大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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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白就站在這場金色風暴的中心，神色平靜，仿佛一個正在指揮交響樂團的指揮家，每一次心念的起伏，都奏響一片黑暗消亡的華美樂章。
    而洛凝霜，則是這場交響樂中，最為致命的休止符。
    雖說沒去過域外戰場，但此刻的她確實擁有著大帝境界的力量！
    隻是一個念頭！
    “轟！”
    無數怪物爆裂開來，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黑色冰屑。
    那些冰屑飄散在空中，將周圍幾頭靠得太近的怪物沾染，那些怪物立刻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侵蝕，最終化為一灘灘散發著寒氣的黑色膿水。
    她所過之處，便是一片絕對零度的死亡禁區。
    金色的劍雨淨化著黑暗，而她，則將黑暗徹底歸於永恒的寂滅。
    這地獄般的景象，徹底擊垮了秦副殿主最後一絲僥幸。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帶來的四名心腹死士，在金色劍雨與黑暗生物的夾擊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徹底撕碎。
    “源血之種”沒了，援兵死了，退路也被無窮無盡的怪物堵死。
    “哼哼啊啊啊啊——！”
    秦副殿主的麵容扭曲到了極點，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布滿了細密裂紋的血色玉佩，那玉佩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仿佛浸透了無數生靈的鮮血。
    他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著他自己的神魂本源，狠狠噴在了玉佩之上！
    “嗡——！”
    血色玉佩爆發出刺目欲盲的血光，其上的裂紋瞬間擴大，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一股混雜著痛苦怨毒的血色衝擊波，以秦副殿主為中心，轟然向四周橫掃而去！
    這股衝擊波，威力並不足以殺死那些強大的黑暗生物，但其中蘊含的負麵情緒，卻能瞬間引爆它們本就混亂的意誌。
    “吼！”
    被衝擊波掃中的怪物們，像是被灌了一劑猛藥，雙眼變得更加赤紅，不分敵我地開始瘋狂攻擊周圍的一切！
    混亂，在瞬間被放大了十倍！
    而秦副殿主本人，則借著這短暫的混亂掩護，身體化作一道模糊的紫影，不顧一切地向著洞穴一處毫不起眼的石壁衝去。
    那裏，有他最後的退路，一個他耗費了巨大代價才秘密布置下的單向傳送陣！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比他更加決絕，更加慘烈的星光，如同逆流而上的彗星，瞬間撕裂了混亂的戰場，擋在了他的麵前。
    是鄭啟明！
    他已經不在乎什麽仙盟，什麽派係，什麽生死了。
    事已至此，唯有發泄！
    “秦匹夫！你逃不掉的！”
    鄭啟明怒吼著，完全放棄了防禦，他將所有的星辰之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一柄古樸長劍之上。
    劍身之上，星光流轉，仿佛將一片小小的星空，都濃縮在了其中。
    與此同時，那幾名原本想趁亂逃跑的秦副殿主殘存的親信，也被鄭啟明那不要命的氣勢所震懾。
    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幾道從戰場邊緣激射而來的星光鎖鏈，便精準地洞穿了他們的丹田，將他們的生機徹底斷絕。
    鄭啟明，以最慘烈的方式，與自己的過去，做了徹底的切割。
    兩人如流星一樣墜落！
    落在重創的，魔化的馮玉清臉上！
    “啊啊啊啊啊放開我！”
    秦副殿主尖叫著，看著馮玉清緩緩站起。
    但是鄭啟明根本不放手，直到下一秒！
    哢嚓！
    瞬移過來的馮玉清將兩人的脖子咬斷，隨後它趴在地上，瘋狂地撕扯著那些被擊殺的黑暗生物的殘骸，將那些流淌著腥臭黑血的碎肉，大口大口地塞進自己嘴裏。
    每吞噬一部分，它身體上的血色紋路就黯淡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空間裂隙般深邃扭曲的黑色紋路。
    它的身軀在不斷地蠕動，膨脹，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雙目中的紅光，漸漸被一種不祥的深紫色所取代。
    它喉嚨裏發出的低吼，也變得越來越古怪，不再是單純的獸吼，而是一種蘊含著某種詭異頻率的，與空間裂隙的波動遙相呼應的嗡鳴。
    隨著馮玉清的動作，忽然，天地之間，有一道意誌降臨！
    就連林白身後那萬千飛舞的金色符文劍，也齊齊一滯，懸停在了半空。
    洛凝霜那慵懶的鳳眸，也第一次，真正地凝重了起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噸的海水，從天而降，壓在了每一個生靈的神魂之上。
    在這片死寂的中心，在那道規模最大，足有數十丈方圓，如同通往地獄之門的巨大空間裂隙的最深處……
    兩點幽綠色的光芒，緩緩地亮了起來。
    那不是星辰，也不是火焰。
    那是兩隻眼睛。
    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眼睛，如同兩輪懸掛在異界天空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邪月。
    無盡的力量，與馮玉清魔化的身體鏈接在一起，緊接著，睜開了雙眼。
    那目光，無視了戰場上的一切，死死地，死死地鎖定了被萬千符文劍拱衛在中心，那顆隻有米粒大小，卻蘊含著無上誘惑的……
    “源血之種”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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