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髒汙的窗玻璃照進宿舍時，顏無月才意識到自己整夜未眠。鏡麵上的血字早已消失，但那股鐵鏽味仍縈繞在鼻腔裏。她機械地刷著牙，突然發現牙齦上出現了幾道細小的黑線——和祁藏海嘴裏的如出一轍。
    “幻覺...一定是太累了...”她用力搓洗臉部，抬頭時卻看見鏡中的自己延遲了半秒才同步動作。
    殯儀館的晨會在地下室舉行。顏無月數著台階——從一樓到地下竟然有39級，遠超正常建築標準。會議室裏彌漫著古怪的草藥味，牆上掛著的員工合影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摳出了黑洞。
    “今天有三場告別儀式和兩具特殊處理。”祁藏海的聲音在石室裏回蕩。當他轉身操作投影儀時，顏無月分明看見他的影子還停留在原地，慢慢扭過頭對她咧嘴一笑。
    林琅用鋼筆戳了戳她的腰：“新人的第一個任務。”遞來的檔案袋上標著“特7”，裏麵是昨晚那具女屍的資料。死者名叫蘇晚晴，22歲，死因標注為“意外墜樓”，但現場照片顯示她的屍體呈跪拜姿勢，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某種儀式動作。
    “防腐處理由你輔助。”林琅的指甲劃過死者手腕特寫，“重點保護這個繩結，祁館長特意交代的。”
    防腐室比停屍間更冷。顏無月發現這裏的器械都異常古老，一台上世紀30年代的老式防腐泵正在角落嗡嗡作響。林琅從保險櫃取出幾瓶貼著“特供”標簽的綠色液體，倒進泵裏時散發出刺鼻的茉莉花香。
    “常規防腐劑用甲醛，這個是我特製的。”林琅突然抓住顏無月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想知道配方嗎？”她掀開自己的上衣下擺——腹部布滿縫合痕跡，最長的傷口從左肋一直延伸到肚臍，“處女經血混合曼陀羅汁，當然...還需要一點活體組織的提取物。”
    顏無月強忍惡心開始工作。當她把導管插入女屍頸動脈時，屍體突然痙攣了一下，喉嚨裏擠出“咯咯”的聲音。更恐怖的是，防腐液注入後，屍體手腕上的黑繩結開始蠕動，像活物般越纏越緊。
    “別停。”林琅按住她發抖的手，“等液體充滿眼球就好了。”話音剛落，女屍的眼球突然變得透明，瞳孔擴散成詭異的星形。
    午休時，顏無月溜進檔案室。電腦搜索“黑繩結”跳出七條記錄，全是2035歲的女性，死因均為意外。她拍下資料時，注意到第七個案發現場照片角落裏，有個穿黑西裝的身影——祁藏海出現在死亡現場的時間，比屍體運抵殯儀館還早兩小時。
    “好奇心會害死貓。”
    祁藏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顏無月轉身時，電腦屏幕突然熄滅，反光的屏幕上照出祁藏海脖子上盤踞著一條細長的黑影，像蛇又像臍帶。
    “我...在熟悉係統...”
    “係統裏有些檔案需要特殊權限。”祁藏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指甲與鍵帽碰撞發出金屬聲。屏幕上跳出個加密文件夾，需要視網膜掃描才能打開。他湊近時，顏無月聞到他領口散發出的腐臭味——和昨晚排水口浮出的那團東西一模一樣。
    “比如這個。”顯示器亮起的瞬間，顏無月看到一張自己的照片，拍攝於大學宿舍樓下，日期是她麵試殯儀館的前一天。照片邊緣用紅筆畫了個黑繩結的圖案。
    檔案室溫度驟降。祁藏海的手搭在她肩上，透過襯衫傳來濕冷的觸感：“你母親還好嗎？聽說她最近...睡得不太安穩？”
    顏無月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母親確實從上周開始就聯係不上，而祁藏海怎麽會知道？
    “我去準備下午的告別儀式。”她僵硬地起身，檔案袋“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流向祁藏海那邊蔓延時，他像觸電般跳開——液體在距離他皮鞋十厘米處詭異地改變了方向。
    走廊拐角，清潔工老吳正在擦拭一麵古董鏡。看到顏無月，他突然用拖把在地上畫了個箭頭，指向地下室更深處的黑暗。
    “那裏...有你要的答案。”老人嘶啞地說，掀開袖口露出手腕——上麵布滿結痂的傷口，排列形狀正是黑繩結的紋路，“但千萬別讓他看見你在看鏡子...”
    顏無月順著箭頭方向走去，盡頭是間廢棄的化妝室。牆上的全身鏡布滿裂痕，但當她靠近時，那些裂痕竟自動愈合了。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條通往地下的螺旋樓梯。
    “第七個...”鏡麵泛起漣漪，傳出模糊的女聲，“...快逃...”
    身後傳來腳步聲。顏無月轉身前最後瞥見鏡中景象——七具係著黑繩結的女屍站在樓梯下方，最前麵那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頭。
    “原來你在這。”林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今天的口紅格外鮮豔，嘴角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汙漬，“祁館長讓我給你這個。”遞來的盒子裏裝著條黑繩手鏈，編織手法與屍體上的一模一樣。
    “歡迎加入444號的...傳統。”林琅的笑容裂到耳根，顏無月這才發現她的牙齒全部被磨成了尖錐狀。窗外突然雷聲大作，一道閃電照亮了林琅的瞳孔——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像貓科動物般的豎瞳。
    暴雨敲打著殯儀館的屋頂，像是無數指甲在抓撓。顏無月回到宿舍，發現枕頭下壓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祁藏海和母親站在殯儀館門前，母親懷裏抱著個嬰兒——那個嬰兒的手腕上，係著個小小的黑繩結。
    照片背麵用血寫著日期：2000年7月15日。顏無月顫抖著查手機日曆——那天正是月圓之夜。
    窗外，一個黑影正順著排水管向上爬。月光照亮了它腐爛的臉——赫然是今天早上剛做完防腐處理的蘇晚晴。她的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著，黑繩結在手腕上蠕動如活蛇，一下一下敲擊著顏無月的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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