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中的時間失去了意義。顏無月在痛苦與清醒之間浮沉，感覺身體正在一寸寸化為灰燼。奇怪的是，當火焰燒到手腕上那個黑繩結時，劇痛突然變成了清涼——繩結化作流動的金色符文，像鎧甲般覆蓋她的全身。
    “睡吧，孩子...”七個女子的聲音在火中低語，“我們來承受...”
    恍惚中，顏無月看見七個半透明的身影環繞著她，將火焰隔絕在外。程莉站在最前麵，腐爛的麵容恢複了生前的美麗：“我們替你承受焚身之苦，你去完成最後的儀式。”
    “什麽儀式？”
    “分離。”林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的靈體比其他人凝實，手裏捧著那本燃燒的《葬經》，“祁藏海已經和你靈魂糾纏，唯有斬斷血緣聯係才能...”
    話音戛然而止。火焰突然變成詭異的黑色，七個靈體同時發出慘叫。一個高大的陰影從火中站起——是祁藏海！他的身體已經半融化，卻仍保持著人形，胸口嵌著那麵破碎的青銅鏡。
    “愚蠢的女孩...”他的聲音像是千萬隻蜜蜂的嗡鳴，“你以為焚化爐能殺死我？這裏是我的力量源泉！”
    顏無月想逃，卻發現雙腳已經碳化。祁藏海掐住她的脖子，腐爛的手指摳進她耳後的傷口：“顏氏血脈...最後的通靈體...終於歸我了...”
    生死關頭，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衝入火海——是祁山海！他的左眼流著血，右眼卻閃著堅定的光：“哥哥，該結束了。”
    “你？！”祁藏海鬆開顏無月，震驚地後退，“不可能...我明明把你...”
    祁山海撕開襯衫，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縫合線：“二十年前你占據我身體時，莫連山醫生偷偷保留了我的意識。”他指向自己流血的左眼，“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能把你逼到虛弱狀態...”
    兄弟倆在火中扭打起來。顏無月趁機爬向《葬經》，卻發現書頁幾乎燒盡，隻剩最後一頁還在發出微光。上麵的文字正在變化，最終定格為一段古老的咒文：
    “以血為引，以魂為祭，八煞歸一，永鎮邪祟。”
    耳邊突然響起母親的低語：“臍帶...臍帶才是關鍵...”
    顏無月摸向耳後，那裏的傷口仍在流血。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母親將真正的封印術藏在了她的胎記裏，而那截臍帶正是連接她與祁藏海的血緣鎖鏈！
    “祁醫生！”她大喊，“幫我爭取三十秒！”
    祁山海聞言，突然用拇指挖出自己的右眼，塞進祁藏海胸口的鏡框：“看著吧，哥哥！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祁藏海發出淒厲的慘叫。那顆眼球在鏡框中瘋狂轉動，映照出無數慘死的冤魂。顏無月趁機咬破手指，用血在胸口畫下臍帶上的符文——
    劇痛瞬間貫穿全身。她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靈魂深處被強行剝離，耳邊響起祁藏海和她自己雙重聲音的尖叫。七個女靈的影子同時撲來，按住她掙紮的四肢。
    “現在！”程莉的聲音在火中炸響。
    顏無月抓起地上燃燒的《葬經》殘頁，狠狠按在自己心口。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從體內爆發，她清晰地感覺到祁藏海的靈魂被硬生生扯出，在火焰中扭曲變形。
    “不！我是永生的！”祁藏海的靈體瘋狂掙紮，“玄冥會永不滅——”
    七個女靈突然化作七條鎖鏈，將他的靈體層層纏繞。顏無月用最後的力氣扯斷手腕上的黑繩結，繩結斷裂的瞬間，所有靈體連同祁藏海一起被吸入《葬經》最後一頁。
    火焰驟然熄滅。
    三個月後，初冬的陽光灑在重建後的444號殯儀館前。顏無月站在新栽的銀杏樹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耳後的疤痕。那場大火留下的燒傷已經痊愈，隻有幾處隱約的疤痕藏在衣領下。
    “顏館長，骨灰陳列室已經按您的要求改造好了。”年輕的女助理遞來平板電腦，“按您的吩咐，所有鏡子都換成了磨砂玻璃。”
    顏無月點點頭，鎖骨處的燒傷在衣領下隱隱作痛。自從那次事件後，她就再也無法直視鏡子——每次照鏡子，總會有那麽一瞬間，她看見自己的瞳孔變成豎線。
    “還有...您要的東西到了。”助理壓低聲音，遞來一個小包裹。
    回到辦公室，顏無月鎖上門，拆開包裹——裏麵是個精致的骨灰盒，裝著八種不同顏色的灰燼。她輕輕搖晃盒子，灰燼自動組成北鬥七星的圖案，第八顆星的位置空著。
    “還差最後一步...”她自言自語，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些銀色粉末填入空缺。粉末接觸其他灰燼的瞬間，整個盒子輕微震動起來，發出類似心跳的“咚咚”聲。
    窗外，一片銀杏葉飄落在窗台上。葉子背麵爬著隻奇怪的蟲子——半透明身體裏能看到七個小黑點，排列方式與骨灰盒裏的灰燼一模一樣。
    顏無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帕上沾著黑色粘液。她鎮定地擦淨嘴角，將手帕扔進垃圾桶——裏麵已經堆滿了同樣汙濁的手帕。
    辦公桌抽屜最深處，藏著一本燒焦的《葬經》殘本。偶爾在深夜，書頁會無風自動，浮現出新的文字。昨晚出現的是：
    “容器已成，待月圓之夜。”
    手機震動起來，是祁山海的短信：“實驗室結果出來了，你送檢的樣本...確實含有非人類dna。還有，莫連山的手術刀上的血跡分析顯示...”
    顏無月沒看完就刪除了信息。她起身整理西裝，鎖骨處的皮膚下有什麽東西蠕動了一下。當她走向會議室時，身後的影子突然多出一截，像是多了條尾巴，又像是有誰正牽著她的手。
    “下個月圓夜，舉行全體員工培訓。”她在周例會上宣布，手指不自覺地摸著耳後疤痕，“主題是...傳統殯葬文化的現代傳承。”
    散會後，顏無月獨自來到新建的地下室。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放著一麵古董鏡——那是從廢墟中唯一完好無損的物品。當她的身影映在鏡中時，鏡麵泛起細微的漣漪。
    七個模糊的影子在她身後一閃而過。而鏡中的顏無月，嘴角勾起了一個她本人並沒有做出的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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