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舊鐲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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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的那聲尖叫刺得許晚晴耳膜生疼。她跌跌撞撞地向記憶中的門口摸去,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牆麵。停屍間裏彌漫著一股腐爛花朵的氣味,混合著刺鼻的福爾馬林,讓她幾乎窒息。
    “蘇靈?”許晚晴的聲音在顫抖,“這不好玩!”
    沒有回應。隻有一種奇怪的、像是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音從解剖台方向傳來。
    許晚晴終於摸到了門把手,猛地拉開門——走廊的應急燈投下暗紅色的光,像是幹涸的血跡。她踉蹌著衝出去,差點撞上站在走廊中央的祁寒。
    “許專家?”祁寒扶住她的肩膀,“發生什麽事了?”
    “屍體...蘇靈...”許晚晴語無倫次,指向身後的停屍間,“她們...動了...”
    祁寒的表情瞬間凝重。他大步走向停屍間,推開門——裏麵燈光大亮,秦月瑤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蘇靈正在一旁整理器械,看起來一切正常。
    “這不可能...”許晚晴搖頭,“剛才燈滅了,秦月瑤坐起來了,蘇靈的眼睛...”
    “許專家工作太累了。”蘇靈的聲音平靜得出奇,“館長,我建議她今晚休息。”
    祁寒審視著許晚晴蒼白的臉色:“跟我來。”
    他帶著許晚晴來到三樓的一個小房間,這裏似乎是祁寒的私人辦公室。房間布置簡潔,一張紅木辦公桌,幾個書架,還有一張看起來就很古老的皮沙發。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著的一麵銅鏡,鏡麵已經氧化發黑,邊緣雕刻著複雜的花紋。
    “坐。”祁寒指了指沙發,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瓷瓶和兩個小杯子,“喝點這個,對你有好處。”
    許晚晴接過杯子,裏麵的液體呈現出琥珀色,散發著濃鬱的中藥氣味。她小抿一口,頓時一股暖流從喉嚨蔓延到胃部,驅散了些許寒意。
    “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祁寒坐在對麵,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視著她。
    許晚晴把昨晚和今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玉鐲上的名字,以及蘇靈詭異的變化。祁寒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當許晚晴提到地下室的檔案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
    “許小姐,”祁寒的聲音低沉,“有些事情...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秦月瑤確實不是普通屍體,但她也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怪物。”
    “那她是什麽?為什麽她的玉鐲上刻著我的名字?”許晚晴追問。
    祁寒站起身,走到那麵古老的銅鏡前:“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許晚晴搖頭。
    “這是&39;陰陽鏡&39;,我家祖傳的寶物。”祁寒的手指輕撫鏡框,“據說能照出人前世今生的聯係。”
    許晚晴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你什麽意思?”
    祁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小時候有沒有經曆過...不尋常的事情?比如夢見陌生的地方,卻能準確描述出細節?或者見到從未見過的人,卻感覺異常熟悉?”
    許晚晴的心跳加速。她確實有過這樣的經曆——十二歲那年,她連續一個月夢見一座老式宅院,夢中的細節清晰得可怕。最奇怪的是,當她向奶奶描述時,奶奶臉色大變,立刻帶她去寺廟做了法事,之後夢境就消失了。
    “看來我說中了。”祁寒從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許小姐,人與人的緣分有時候會跨越時間。你和秦月瑤...可能有某種特殊的聯係。”
    “你是說轉世?”許晚晴難以置信,“那太荒謬了!”
    祁寒走向書架,取下一本皮麵相冊:“1924年,祁家曾舉辦過一場婚禮。”他翻開相冊,指向一張泛黃的照片,“這是我曾祖父祁雲山和秦家大小姐秦月瑤的結婚照。”
    許晚晴湊近看,照片上的新娘穿著華麗的旗袍,麵容姣好,正是解剖台上的秦月瑤。而新郎——許晚晴倒吸一口冷氣——除了衣著不同,幾乎和眼前的祁寒一模一樣。
    “這...”
    “祁家男人長相相似。”祁寒平靜地說,“但重點是這個。”他指向新娘手腕上的玉鐲,“和你的一模一樣,對嗎?”
    許晚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照片上的玉鐲確實與她家傳的無異,內側隱約可見刻字。
    “婚禮當晚發生了什麽?”許晚晴聲音幹澀。
    祁寒合上相冊:“婚禮沒有完成。秦月瑤在儀式前突然昏倒,再也沒有醒來。醫學檢查顯示她已經死亡,但屍體...拒絕腐爛。祁家當時經營著一家私人診所,我的曾祖父用特殊方法保存了她的屍體,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複活的方法。”
    “為什麽是我?”許晚晴直視祁寒的眼睛,“為什麽邀請我來這裏?”
    祁寒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你的專業背景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頓了頓,“你的血液。”
    “什麽?”
    “你的血液中有一種特殊成分,與秦月瑤的體液樣本產生了奇妙的反應。”祁寒從抽屜裏取出一個試管,裏麵裝著暗紅色的液體,“這是你前天不小心劃傷手指時我收集的樣本。加入秦月瑤的組織液後,出現了這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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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管中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動。許晚晴感到一陣惡心。
    “你想用我的血做什麽?”她警惕地問。
    祁寒剛要回答,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蘇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館長,時辰到了。”
    祁寒的表情一變:“我馬上來。”他轉向許晚晴,“今晚就到這裏。你回房間休息,明天我們再談。”
    許晚晴知道他在隱瞞什麽,但此刻她太疲憊了,無法繼續追問。回到臨時工作室,她鎖上門,癱在小床上。窗外的雨聲漸大,敲打著玻璃,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
    半夢半醒間,許晚晴聽到有人在哼唱那首古怪的童謠。她勉強睜開眼,發現聲音來自房間角落——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麵鏡子,正是祁寒辦公室裏的那麵陰陽鏡。
    鏡中映出她的床鋪,但床上空無一人。許晚晴驚恐地看向自己——她確實躺在床上,但鏡子裏卻沒有她的影像。
    童謠聲越來越清晰,鏡麵開始波動,像水麵般泛起漣漪。漸漸地,鏡中浮現出一個場景:民國時期的喜堂,紅燭高燒,賓客滿座。新娘秦月瑤蓋著紅蓋頭,站在堂中央。新郎——祁雲山——正牽著她的手,準備行禮。
    突然,秦月瑤掀開蓋頭,她的臉慘白如紙,雙眼流下血淚。她轉向鏡外,直勾勾地“看”著許晚晴,嘴唇蠕動:
    “救...我...”
    許晚晴尖叫一聲,從床上滾落。鏡中的景象瞬間消失,陰陽鏡恢複成普通鏡子的樣子,映出她驚恐萬分的臉。
    “這地方瘋了...我也快瘋了...”許晚晴顫抖著爬起來,決定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抓起背包,輕手輕腳地打開門——
    走廊上一片漆黑,隻有盡頭的一盞紅燈提供微弱照明。許晚晴屏住呼吸,向樓梯方向摸去。經過衛生間時,她聽到裏麵傳來水流聲和...低語。
    好奇心戰勝了恐懼,許晚晴悄悄推開一條門縫。衛生間裏,蘇靈背對著門站在洗手台前,正在清洗什麽。鏡子裏映出她的臉——那雙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隻有一片渾濁的灰。更可怕的是,她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鋸齒狀的牙齒。
    “…時辰已到...血引歸位...”蘇靈用一種非人的聲音喃喃自語,“…小姐就要醒了...”
    許晚晴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就在這時,蘇靈突然轉向門口,盡管許晚晴確信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許專家?”蘇靈的聲音恢複了正常,“你在這裏做什麽?”
    許晚晴僵硬地推開門,看到蘇靈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裏,眼睛也恢複了正常——一隻黑,一隻灰白。
    “我...想找點水喝。”許晚晴勉強編了個理由。
    蘇靈歪著頭:“一樓廚房有飲水機。”她讓開身子,“要我帶你去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許晚晴快步離開,後背冷汗涔涔。
    下到一樓,許晚晴改變了主意。如果現在離開,她可能永遠無法解開秦月瑤和自己之間的聯係之謎。而且,祁寒和蘇靈明顯在進行某種儀式,她需要知道真相。
    廚房的窗戶正對著後院。許晚晴躲在窗邊,看到祁寒穿著古怪的黑色長袍,站在院子中央的一個石台前。石台上躺著一個人形——秦月瑤。蘇靈從房子裏走出去,手裏捧著一個銀碗,恭敬地遞給祁寒。
    許晚晴眯起眼睛,看到祁寒從袍子裏取出一個小瓶,將裏麵的液體倒入銀碗。即使在遠處,她也認出那是她的血樣。祁寒開始吟誦某種咒語,聲音低沉而詭異。蘇靈跪在一旁,身體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
    突然,銀碗中的液體燃燒起來,發出幽藍色的火焰。秦月瑤的屍體在石台上劇烈抽搐,像是正在經曆極大的痛苦。祁寒的聲音越來越高亢,最後幾乎是在尖叫——
    一道閃電劈下,正中院子裏的老槐樹。雷聲震耳欲聾,許晚晴不得不捂住耳朵。當她再次看向院子時,景象讓她毛骨悚然:秦月瑤坐了起來,頭機械地轉動著,最後定格在廚房窗戶的方向。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嘴唇蠕動:
    “找...到...你...了...”
    許晚晴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等她鼓起勇氣再次看向窗外時,院子裏空無一人,隻有被閃電劈焦的槐樹冒著青煙。
    “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許晚晴喃喃自語,但她的理智已經支離破碎。
    她決定回到地下室,尋找更多線索。借著夜色的掩護,許晚晴溜到樓梯口,鐵柵欄門依然虛掩著。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
    地下室比白天更加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某種化學藥劑的氣味。許晚晴找到了白天那間檔案室,門沒鎖。裏麵雜亂地堆放著各種文件和古董醫療器械。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裏一個上鎖的玻璃櫃,裏麵整齊擺放著十幾個玻璃罐,每個罐子裏都漂浮著人體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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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晚晴強忍惡心,翻找著可能有用的文件。大部分是些醫療記錄和實驗筆記,字跡已經模糊。終於,她在抽屜底部發現了一本皮麵日記,扉頁上寫著“祁雲山實驗記錄,19231925”。
    她快速翻閱,內容讓她心驚肉跳:
    “1924年5月15日:月瑤服下藥劑後出現劇烈反應,脈搏停止,但身體不僵不腐。初步判斷靈魂被困在生死之間...”
    “1924年6月2日:第七次嚐試喚醒失敗。月瑤的眼睛會在滿月之夜睜開,但無意識反應。玉鐲上的名字開始變化,預示轉世之人的存在...”
    “1924年8月19日:根據古籍記載,需找到轉世之人,以其鮮血為引,配合陰陽鏡之力,方可完成儀式。但轉世之人必須自願獻祭,否則...”
    後麵的頁麵被撕掉了。許晚晴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日記本。她終於明白了祁寒的目的——他想用她的血複活秦月瑤,而這意味著她可能會死。
    突然,檔案室的門無聲地關上了。許晚晴轉身,看到蘇靈站在門口,這次她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形態——雙眼全灰,嘴角開裂,手指延長成爪狀。
    “許專家不該來這裏。”蘇靈的聲音像是多人同時說話的回音,“館長會生氣的。”
    許晚晴後退幾步,後背抵上了玻璃櫃:“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蘇靈歪著頭,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是秦小姐的陪嫁丫鬟啊。1924年就死了,但小姐需要人照顧,所以我留下來了。”她向前飄了一步,“許專家和小姐長得真像...不,你就是小姐的轉世,對不對?”
    “我不是!”許晚晴厲聲說,但心底有個聲音在質疑——那些夢境,那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玉鐲...
    “館長想讓小姐複活。”蘇靈繼續逼近,“但一個身體不能容納兩個靈魂。如果小姐醒了,許專家就要...”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許晚晴抓起桌上的一個鐵製器械朝蘇靈扔去,趁機衝向門口。蘇靈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音像是玻璃碎裂。許晚晴拚命跑上樓梯,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衝進一樓大廳,卻發現祁寒站在門口,黑袍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許小姐,”他輕聲說,“正好需要你。”
    祁寒伸出手,許晚晴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硬生生拽出體外。她低頭看到一縷藍色的光從自己心口被抽出,流向祁寒的手中。世界開始旋轉,黑暗吞噬了她的視線...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許晚晴聽到祁寒滿足的歎息:
    “終於齊了...靈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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