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暴雨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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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來得毫無預兆。
桑槐把相機包護在胸前,在泥濘的山路上踉蹌前行。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流進衣領,冰冷刺骨。他本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條偏僻的山路上,但為了拍攝那座傳說中的廢棄教堂,他錯過了最後一班回城的巴士。
“該死。”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閃電劃破天際的瞬間,一座建築的輪廓在雨幕中顯現——灰白色的外牆,尖頂設計,窗戶裏透出微弱的燈光。
桑槐猶豫了一秒,隨即向那座建築跑去。無論是什麽地方,總比在暴雨中失溫而死要好。
當他終於站在那扇鐵門前時,雨水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鐵門上方,一塊斑駁的銅牌在閃電中忽明忽暗:444號殯儀館。
“殯儀館?在這種地方?”桑槐皺起眉頭,但刺骨的寒意讓他顧不得多想。他推了推門,意外地發現門沒鎖。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已經多年未曾開啟。桑槐踏入室內,瞬間被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甜膩氣味的空氣包圍。大廳裏燈光昏暗,牆壁上貼著米色瓷磚,地麵是那種老式醫院常用的墨綠色水磨石。與其說是殯儀館,不如說更像是一家年久失修的醫院。
“有人嗎?”桑槐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
“晚上好,先生。”
一個女聲從背後傳來,嚇得桑槐差點跳起來。他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製服的年輕女子站在接待台後,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她的皮膚異常蒼白,幾乎與製服融為一體,隻有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我...我被雨困住了,”桑槐解釋道,“能在這裏避一下雨嗎?”
女子歪了歪頭,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當然可以,桑先生。您來得正是時候。”
桑槐的血液瞬間凝固:“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她的名牌上寫著“白露”——笑容擴大了一些:“您預約了今晚的拍攝,不是嗎?遺照拍攝是我們的特色服務。”
“什麽?不,你搞錯了,我隻是路過——”
“冷藏室已經準備好了,”白露打斷他,從櫃台後走出來,“請跟我來。屍體應該很快就會送到。”
桑槐後退一步:“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
白露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涼得不似活人,力道卻大得驚人。“桑先生,”她輕聲說,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您真的認為這是個巧合嗎?這場雨,這條山路,還有...我們。”
桑槐想掙脫,卻發現自己的肌肉不聽使喚。白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反光,像是貓科動物在夜間的那種熒光。
“我...我不明白...”桑槐的聲音顫抖著。
白露鬆開手,笑容恢複了正常:“開玩笑的。跟我來吧,至少把衣服烘幹。雨停之前您哪兒也去不了。”
桑槐猶豫了一下,但寒冷最終戰勝了警惕。他跟著白露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是標著數字的門,看起來像是停屍間。走廊盡頭有一扇標著“攝影室”的門。
“您可以在這裏休息,”白露推開門,“烘幹機在那邊角落。如果您需要什麽,按牆上的呼叫鈴。”
桑槐走進房間,發現這是一個設備齊全的攝影棚,中央是一張平台,周圍擺著各種燈光設備。角落裏確實有一台老式烘幹機。
“謝謝,”他謹慎地說,“雨小一點我就走。”
白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當然。不過在那之前...也許您願意幫個小忙?”
“什麽忙?”
“我們今晚確實有一具屍體需要拍攝遺照,但攝影師臨時請假了。既然您帶著相機...”白露指了指桑槐胸前的相機包。
桑槐是一名自由攝影師,拍過婚禮、畢業典禮,甚至幫警方拍過幾次犯罪現場,但遺照...這還是第一次。
“我...我想這不合適...”
“五百塊,”白露說,“隻需要拍幾張照片。屍體很...完整。車禍,當場死亡,沒有明顯外傷。”
桑槐想拒絕,但某種莫名的衝動讓他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那筆錢,也許是因為白露眼中那種不容拒絕的神情。
“太好了,”白露拍了下手,“屍體半小時後到。您可以先準備一下設備。那邊暗房裏有各種衝洗設備,雖然老舊但還能用。”
她離開後,桑槐長出一口氣,把濕透的外套扔進烘幹機。這個殯儀館處處透著古怪——從那個詭異的接待員到過於專業的攝影設備。他拿出相機檢查,幸好防水包起了作用,設備沒有受損。
出於職業習慣,桑槐開始調試燈光,測試相機。房間一角有個小冰箱,裏麵放著幾瓶水和一些三明治。桑槐猶豫了一下,拿出一瓶水喝了幾口。味道正常,沒有異樣。
半小時過去了,屍體還沒到。桑槐決定出去看看。他輕輕推開門,走廊上空無一人,隻有頭頂的熒光燈發出嗡嗡的響聲。他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卻在拐角處發現了一條向下延伸的樓梯,標著“冷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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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驅使著他走下樓梯。底部的溫度明顯降低,桑槐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半開著,裏麵傳出微弱的藍光。
桑槐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僵在原地。
冷藏室裏整齊排列著十幾個不鏽鋼櫃子,但其中三個被拉了出來。每張滑軌床上都躺著一具覆蓋著白布的屍體。
“不是說隻有一具...”桑槐喃喃自語。
他鬼使神差地走近第一具屍體,輕輕掀開白布。那是一個中年男性,麵容安詳,像是睡著了。桑槐覺得他有些麵熟,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第二具屍體是個年輕女性,金色長發,嘴角有一道傷疤。同樣似曾相識。
當他掀開第三具屍體的白布時,桑槐的相機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那是他自己的臉。
屍體——或者說,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雙眼緊閉,嘴唇青紫,但確確實實是他。桑槐顫抖著伸手觸碰屍體的臉頰,冰冷而僵硬,絕不是活人的溫度。
“找到自己了?”
白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桑槐猛地轉身,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白露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夾,臉上帶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這...這是什麽惡作劇嗎?”桑槐聲音嘶啞,“那是...那不可能是我!”
白露緩步走近,高跟鞋在瓷磚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您預約的是今晚十點,記得嗎?車禍,當場死亡。”她翻開文件夾,“啊,看來時間提前了。”
桑槐後退幾步,後背抵上了冰冷的停屍櫃:“我不明白...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白露歪著頭看他,眼神中帶著某種憐憫:“每個新來的都這麽說。”她突然伸手抓住桑槐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來吧,讓我們完成拍攝。您的家人會想要一張體麵的遺照。”
桑槐拚命掙紮,但白露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他被拖向門口,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他。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重物倒下了。
白露的動作頓了一下,桑槐趁機掙脫,轉身就跑。他聽到白露在身後喊了什麽,但恐懼讓他無法思考。他衝上樓梯,在迷宮般的走廊裏狂奔,尋找著出口。
每個拐角都似曾相識,每條走廊都一模一樣。桑槐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浸透了襯衫。終於,他看到了一扇標著“出口”的門,用盡全力衝了過去。
門後是大廳,他進來的地方。桑槐衝向大門,卻發現它被鎖住了,無論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
“您逃不掉的,桑先生。”白露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裏就是終點站。每個人最終都會到達自己的終點站。”
桑槐轉身,看到白露站在走廊入口,手裏拿著一台老式相機:“笑一笑,桑先生。第一張遺照總是最難的。”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桑槐感到一陣劇痛貫穿全身,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從體內抽離。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開始變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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