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終局之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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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的鍾聲敲過十二下,夜空突然變得異常明亮。桑槐站在草坪上,看著444病房的紅光逐漸擴散,像血液在水中暈染般吞噬著整棟建築。窗戶一扇接一扇變成鏡麵,反射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景象。
    手中的投影儀圓筒突然變得滾燙,桑槐差點脫手。他迅速躲進一處涼亭,借著路燈檢查圓筒內容。裏麵是一卷老式幻燈片和幾張發黃的圖紙。
    第一張圖紙標題是“原始鏡構造與弱點分析”,落款是“安鏡&林小雨,三年前”。圖紙詳細描繪了原始鏡的內部結構——三層鏡麵夾著一種特殊銀合金製成的符文網,而紅寶石是能量節點。最引人注目的是圖紙邊緣的筆記:
    “摧毀方法:必須在鏡內外同時用銀鹽溶液腐蝕符文網,並引爆紅寶石能量。警告:執行者將承受雙向衝擊。”
    桑槐翻到第二張圖紙,上麵畫著一個奇怪的裝置——似乎是相機改裝而成,鏡頭部分被替換成了某種銀質過濾器。旁邊標注:“光譜反轉器,可使光線逆流,暫時封閉鏡麵通道。”
    最後一張幻燈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的照片,穿著老式護士服,麵容與林小雨有七分相似。背麵寫著:“第一個受試者白露,1953年。鏡化程度97,已失去人類意識。”
    桑槐的右眼突然劇痛,視野被一片銀光淹沒。當視力恢複時,世界變得不同了——醫院大樓現在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鏡麵膜,無數人形生物正在膜下遊走,像是等待孵化的昆蟲。而四樓窗口,一個白衣女子正注視著他,即使在這麽遠的距離,桑槐也能認出那是白露的完全體。
    “時間不多了...”桑槐喃喃自語。他需要銀鹽溶液和改裝相機的工具。醫院藥房可能有銀鹽,而技術部...
    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打斷了他的思緒。涼亭的玻璃頂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每一片裂紋中都滲出銀色液體。桑槐抓起圖紙衝出涼亭,直奔醫院主樓。
    大廳空無一人,前台的值班表顯示今晚值班的正是林小雨,但座位上是空的。桑槐迅速找到醫院平麵圖,藥房在二樓西側。
    樓梯間的牆壁已經開始“出汗”,細密的銀色液滴匯聚成股流下。桑槐兩步並作一步衝上二樓,藥房門鎖著,但旁邊的緊急藥品櫃裏有硝酸銀溶液——雖然不是純銀鹽,但應該能起作用。
    正當他撬開櫃門時,背後傳來腳步聲。桑槐轉身,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高瘦身影站在走廊盡頭——無麵院長,這次他的臉上不再是空白,而是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鏡麵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痛苦人臉。
    “桑先生,”院長的聲音依然那麽悅耳,卻帶著金屬質感,“你手裏的東西不屬於你。”
    桑槐將硝酸銀瓶子塞進口袋,慢慢後退:“這東西?隻是一個老舊的藥品。”
    院長向前飄行,白大褂下擺空蕩蕩的:“不必撒謊。我能看到你眼中的銀光...你已經是半個我們了。”他突然加速,“把圖紙給我!”
    桑槐轉身就跑,拐進一條側廊。身後的溫度驟降,他能感覺到院長在逼近。走廊盡頭是放射科,門虛掩著。桑槐衝進去,反手鎖上門。
    房間裏擺滿各種影像設備,最顯眼的是一台老式x光片觀察燈。桑槐迅速將圖紙和幻燈片藏在一疊空白膠片下,然後抓起一把金屬椅躲在門後。
    門鎖開始結霜,金屬部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砰的一聲,門被無形力量撞開,院長飄然而入。
    “躲貓貓不適合成年人,桑先生。”院長環顧四周,“特別是當你帶著我的財產。”
    桑槐從背後用金屬椅猛擊院長的頭部。椅子穿過他的身體,像是打在霧氣上,但院長還是發出一聲痛呼——他的“身體”被擊中的部位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銀合金?”院長摸了摸後腦,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聰明...但不夠。”
    他伸手抓向桑槐,手指延長成尖銳的鏡麵刺。桑槐側身閃避,但還是被劃破了肩膀——傷口沒有流血,而是呈現出玻璃裂紋般的紋路,從內部透出銀光。
    “看,轉化已經開始了。”院長欣賞著桑槐的傷口,“很快你就會自願加入我們。”
    桑槐抓起桌上的鉛防護服扔向院長,趁機衝向窗戶。窗外是醫院的內院,距離地麵約三米。他沒有猶豫,撞碎玻璃跳了下去。
    落地時右腿一陣劇痛,但桑槐顧不上檢查傷勢。他踉蹌著跑向技術部所在的附樓,背後的窗戶中,院長的身影正在重組。
    技術部大門緊鎖,桑槐用消防斧砸開門鎖。裏麵漆黑一片,隻有安全出口標誌發出微弱的綠光。他摸索著找到工作台,打開台燈,開始搜尋可用的工具。
    相機改裝需要精密操作,但時間緊迫。桑槐拆下鏡頭組件,用鉛箔和硝酸銀溶液製作簡易濾光片。根據圖紙,他還需要一個小型電路來反轉光信號...
    門外傳來刮擦聲,像是無數指甲在劃過金屬。桑槐的手微微發抖,但強迫自己專注於工作。五分鍾後,一個粗糙但符合圖紙要求的光譜反轉器完成了。他將改裝後的相機對準自己的手測試——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手背上的血管在視野中呈現詭異的逆向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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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效!”桑槐將硝酸銀溶液裝入空的顯影液瓶,做成簡易噴灑器。現在他需要回到444病房,完成最後的步驟。
    技術部的門突然被撞開。不是院長,而是十幾個醫院工作人員——醫生、護士、護工,他們的眼睛全都變成了鏡麵般的銀色,嘴角掛著統一的微笑。
    “桑~槐~”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是白露的甜膩腔調,“派對時間到了~”
    桑槐舉起相機,按下快門。改良後的閃光燈讓前排幾個“人”尖叫著後退,他們的眼睛出現了細小的裂紋。但更多的鏡化人從四麵八方湧來。
    “沒用的~”他們齊聲說,“原始鏡已經重組,通道正在擴大~很快整個世界都會成為我們的遊樂場~”
    桑槐不斷後退,直到背靠牆壁。他注意到這些鏡化人刻意避開技術台上的老式觀片燈——那裏麵裝著他藏起來的原始鏡圖紙。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形。桑槐突然衝向觀片燈,抓起幻燈片盒:“想要這個?來拿啊!”
    他故意放慢速度跑向門口,讓幾個鏡化人看到手中的盒子。正如預期,他們立刻改變方向追來。桑槐衝出技術部,跑向主樓樓梯間。
    四樓的景象比桑槐想象的更糟——整個走廊已經鏡麵化,牆壁、天花板、地板都變成了半透明的鏡麵,無數人影在其中穿梭。444病房的門大開著,刺目的紅光從裏麵湧出。
    桑槐深吸一口氣,衝向病房。就在他即將到達門口時,一個身影擋在了麵前——林小雨,或者說,被白露完全控製的林小雨。她的眼睛已經完全銀化,嘴角裂開到不可思議的寬度,露出裏麵細小的鏡麵牙齒。
    “親愛的攝影師~”白露通過林小雨的嘴說道,“你終於來參加派對了~”
    桑槐舉起相機,但白露隻是大笑:“沒用的~原始鏡已經重組,你的小玩具最多隻能造成一點疼痛~”
    “那就疼吧。”桑槐按下快門。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白露尖叫一聲,林小雨的身體短暫地恢複了控製——真實的林小雨用痛苦但清醒的眼神看著桑槐,嘴唇顫抖著說出兩個字:“…快...走...”
    然後白露重新接管,憤怒地撲來。桑槐閃身避開,衝進444病房。
    房間中央,重組後的原始鏡比之前更加巨大,幾乎占據了整麵牆。鏡框上的紅寶石完整如新,散發出妖異的紅光。鏡麵不再反射現實,而是顯示出一個扭曲的世界——無數人形生物在銀色霧氣中遊蕩,其中最清晰的是安鏡的身影,他被銀色鎖鏈束縛,正在奮力掙紮。
    桑槐沒有猶豫,將硝酸銀溶液噴向鏡框。液體接觸金屬的瞬間,整個原始鏡發出刺耳的尖嘯,像是無數玻璃同時碎裂。鏡中的安鏡突然抬頭,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安鏡!”桑槐喊道,“內外同時攻擊!記得嗎?”
    鏡中的安鏡愣了一下,然後點頭。他開始更加劇烈地掙紮,同時指向鏡框上的一處特定位置。
    桑槐明白了。他將剩餘的硝酸銀全部噴在那個位置,然後舉起改裝後的相機,對準紅寶石。
    “不!”白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林小雨的身體撲向桑槐,但為時已晚——他按下了快門。
    光譜反轉器的閃光與紅寶石的能量相撞,產生了一道奇異的逆流光線。整個原始鏡劇烈震動,鏡麵出現蛛網狀裂紋。鏡中的安鏡趁機掙脫鎖鏈,衝向鏡麵——不是試圖逃出,而是用全身撞向已經脆弱的結構。
    現實與鏡中世界的衝擊在臨界點相遇。一道無聲的爆炸席卷了整個房間。桑槐被衝擊波拋向牆壁,右眼完全失去了視力,左眼也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像。
    當他掙紮著爬起來時,原始鏡已經碎裂成千萬片。紅寶石化為齏粉,鏡框扭曲變形。最令人驚訝的是林小雨——她躺在房間中央,眼睛恢複了正常人類的顏色,但呼吸微弱。
    “林小雨?”桑槐爬到她身邊,“你...回來了?”
    林小雨虛弱地睜開眼:“一...部分...”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房間角落,“小心...她還沒...完全...”
    桑槐轉頭,看到一團銀色霧氣正在凝聚成白露的形態,但比之前模糊得多。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信號不良的廣播:
    “不...能...結...束...我...是...永...”
    桑槐抓起一塊較大的鏡框碎片,用最後的力氣砸向那團霧氣。碎片穿過霧氣的瞬間,內部銘刻的符文亮起銀光,將霧氣如海綿吸水般吸入其中。
    當啷一聲,碎片落地,表麵多了一個痛苦扭曲的人臉浮雕——白露的最終形態。
    整個醫院的鏡麵化開始逆轉,牆壁恢複成普通材質,被控製的工作人員紛紛倒地。桑槐精疲力竭地靠在牆邊,看著朝陽的第一縷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
    結束了。至少暫時結束了。
    三個月後,桑槐坐在海邊小屋的陽台上,右眼戴著黑色眼罩,左眼仍保留著些許銀色紋路。桌上擺著當天的報紙,頭條是“慈濟醫院大規模昏迷事件調查結果:罕見氣體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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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震動起來,是老陳的信息:“又找到一麵可疑的鏡子,已按你的方法處理。安瀾的療養院記錄顯示她今早恢複了意識,但完全不記得最近三年的事。”
    桑槐回了個“謝謝”,然後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裏麵是那塊封印了白露的鏡框碎片,表麵的人臉似乎比昨天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走向海邊,將碎片用力拋向遠海。陽光下,碎片劃出一道銀色弧線,最後消失在深藍的海水中。
    但桑槐知道,這遠不是終結。原始鏡可以被摧毀,但鏡子本身作為通道的概念永遠不會消失。隻要世界上還有反光的表麵,那些東西就總會找到回來的路。
    回到屋裏,桑槐拿起桌上的改裝相機。取景器裏,平靜的海麵上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光點——是被解放的靈魂,還是新生的鏡中生物?他無法確定。
    唯一確定的是,從現在開始,他將永遠生活在兩個世界的邊緣。既是觀察者,也是守衛者。
    桑槐放下相機,走向暗房。牆上的安全燈投下血紅的光芒,像是永不閉合的傷口。工作台上,一排新衝洗的照片正在晾幹——全是各種鏡子的影像,每一張都被銀鹽溶液特殊處理過,表麵布滿封印符文。
    他拿起筆,在最後一張照片背麵寫下:
    “第444號樣本:已處理。但警惕,它們總會找到新的鏡子。——桑槐”
    暗房的紅燈閃爍了一下,像是遙遠的呼應。在某個未知的維度,一麵古老的鏡子裂開細紋,又緩緩愈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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