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屏藩西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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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州城外的大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陰森,陳勇勒住韁繩,聽著身後斷斷續續的喘息聲。
五百馬軍出征時的威風早已蕩然無存,此刻隻剩兩百餘人,個個衣衫襤褸,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都軍黃崇的軍法。。。”陳勇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擅自逃離,必定株連三族。”他回頭望向蜷縮在山坳裏的弟兄們,心中一陣絞痛——他們已經斷糧三天,傷員因缺藥,傷口潰爛生蛆,每天都有人無聲無息地死去。
“指揮使,再不想辦法,弟兄們撐不住了!”副將嘶啞的聲音在寒風中顫抖,陳勇咬了咬牙,目光落在遠處山穀中若隱若現的蒙古運糧隊:
“搶!搶他們的糧食!”
深夜馬軍如餓狼般撲向運糧隊,彎刀在月光下閃過寒芒,盡管成功劫得糧草,但也暴露了行蹤,蒙古騎兵的追殺隨之而來。
陳勇曾派人分別向風州府和土甘都司求援,自己則帶著殘部守在援軍必經之路。
他蜷縮在潮濕的山洞裏,聽著洞外呼嘯的北風,心中滿是絕望:
“再不來,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此時圭聖軍的鐵騎正以驚人的速度向淩州奔襲。
“全軍下馬休息一刻鍾,喂馬飲水!”
徐悠勒住韁繩,看著將士們通紅的眼睛,“黃峰峽就在前方,到了那兒,咱們就能喘口氣了!”
作為全騎兵部隊,圭聖軍憑借優良的戰馬和嚴格的訓練,硬是比先出發的風州軍更早抵達黃峰峽。
徐悠立即下令構築工事,長槍如林,弩炮就位,隻等敵軍到來。
當陳勇看到圭聖軍的軍旗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踉蹌著撲過去,抓住徐悠的手臂:
“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淚水混著血水,揉著汙漬爬滿了這個漢子的臉。
呂智安迅速帶著軍醫為傷員治療,看著那些潰爛的傷口,他感歎道:
“再晚來一日,這些兄弟怕是。。。”
譚威在臨時搭建的營帳裏召見陳勇,油燈昏黃的光線下,陳勇詳細匯報著蒙古軍的情況:
“他們圍而不攻,每天派小股部隊四處搶糧,馬匹都瘦得脫了形。。。”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城裏的呂濤將軍堅守不出,蒙古人沒攻城器械,拿城牆沒辦法。”
杜風正盯著地圖,手指在淩州周邊反複丈量:
“都督,依末將看,蒙古軍此番舉動蹊蹺。圍而不攻,四處劫掠,倒像是敗軍慌亂之象。”
他抬頭望向譚威,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若是韃子內亂,他們必定軍心不穩!有所忌憚。”
譚威摩挲著下巴,眯著眼琢磨著:
“無後方作戰,極度缺糧,後勤就是他們的七寸!”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圖上的擦劈嶺。
“此處是前往東南村莊的必經之地,兩側山崖陡峭,易守難攻。”他果斷起身,抓起令旗安排到:
“任老二、高成!你們即刻前往擦劈嶺偵察,務必摸清敵軍路線和兵力部署!”
。。。
夜幕降臨,擦劈嶺籠罩在一片死寂中,任老二和高成帶著偵騎潛伏在草叢中,望遠鏡裏映出蒙古騎兵的火把。
“每天戌時三刻經過這裏。”
任老二低聲道。
“隊伍大概三百人,護送二十輛糧車。”
高成握緊腰間短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弟兄們都憋足了勁,就等一聲令下!”
山風呼嘯,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遠處蒙古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場精心策劃的伏擊戰,即將在這荒山野嶺中展開,而這場戰鬥的勝負,不僅關係著淩州的存亡,更將影響整個西北戰局的走向。
寒風卷著細沙掠過圭聖軍偵察處,任老二蹲在茅草叢裏急得直拍大腿:
“高成!老子忘帶手紙了!快來救駕!”他的壓低嘶吼驚飛了樹梢的寒鴉,引得不遠處的士兵們一陣哄笑。
正在擦拭佩刀的高成翻了個白眼,嘴裏嘟囔著:
“就你這龜兒子講究,用什麽手紙!那是你這種大老粗該用的嗎?費錢!”
作為多年的搭檔,兩人親密得如同穿一條褲子長大,可自從任老二跟著譚威學會用手紙後,這事兒就成了高成日常打趣的話頭。
他彎腰從行囊裏摸出一截打磨得光滑發亮的廁籌,那是他用檀木特製的,還配著個小巧的牛皮外殼。
“用這個!咱們當兵的,就得有個當兵的樣兒!”
高成能把自己的廁籌給他用,這其實很是夠意思了。
“去你的!”
任老二的聲音從茅草裏傳來。
“等老子出來,非把你這破玩意兒扔了不可!”
高成笑著搖頭,到底還是去同伴那討了幾張粗麻紙。看著任老二美滋滋地用手紙擦完屁股,他忍不住又嘲諷道:
“瞧瞧,這金貴勁兒,幹脆給你供起來當祖宗得了!”
“你小子等著!”
任老二係好褲腰帶,拍了拍高成的肩膀。
“下次我定把你這廁籌削了做把梳子,讓你天天梳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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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笑罵著回到偵察隊,卻不知這關於廁籌的玩笑,日後會成為扭轉命運的關鍵。
卯時三刻,土字營偵騎的馬蹄聲劃破晨霧,任老二和高成並轡而行,朝著擦劈嶺疾馳而去。
這座山嶺雖不是交通要道,但幾個村莊百姓進城都得途經此地,地勢險要,兩側山峰如刀削般陡峭,中間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下,正是設伏的絕佳地點。
“到了!”
任老二勒住韁繩,望著眼前的地形,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轉頭看向高成,突然想起譚威教他們的法子:
“老規矩,石頭剪刀布,輸的搜山峰!”
“來就來,誰怕誰!”
高成伸出手掌,卻在布對上剪刀的瞬間垮了臉,任老二得意地吹了聲口哨:
“活該!趕緊爬你的山去!”
高成罵罵咧咧地帶著小隊朝左峰進發,冬日的山石結著薄霜,他踩著凸起的岩塊向上攀爬,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好在一路並無異常,當他站在峰頂眺望時,心情也跟著晴朗起來。
下山後他又和任老二比了一局,結果還是輸了,隻能苦著臉帶隊前往右峰。
爬到半山腰時,高成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順著斜坡滾了兩圈。
“哎喲!”
他掙紮著坐起來,揉著腫起的腳踝直抽冷氣,身邊的軍士慌忙來扶,他卻苦笑著搖頭:
“就不該給那小子遞手紙,這下倒了八輩子黴,得罪了惜紙如金的孔夫子!”
他強撐著站起來,朝山下的任老二喊:
“龜兒子!回去再跟你算賬!”
又轉頭告誡身邊的軍士。
“都記著,以後執行任務,誰也不許給人遞手紙,不吉利!”
眾人哄笑起來,卻不知這句玩笑話裏的配角廁籌,此刻正靜靜躺在高成腰間的皮套裏。
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誰也沒想到,這根被任老二嫌棄、被高成視作寶貝的廁籌,日後竟會成為挽救他性命的關鍵物件。
高成揉著發腫的腳踝,還在跟身旁的軍士打趣:
“等回去定要找任老二那廝算賬。。。”
話音未落,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刺破山林的寂靜,緊接著金屬碰撞聲與粗糲的呼喝聲從山岩後方傳來,驚得林間飛鳥四散奔逃。
“有敵情!”
高成瞳孔驟縮,右手本能地去摸腰刀,還未等他站穩身形,一道寒光已貼著麵門劈來。
他猛地側身翻滾,彎刀擦著額頭掠過,鋒利的刀刃削掉半邊眉毛,帶起的血珠飛濺在枯黃的草葉上。
與此同時,右腿傳來鑽心的劇痛,不知何時,一名蒙古騎兵已繞到身後,馬刀側砍進他的大腿。
劇痛讓高成眼前發黑,但多年的戰場經驗讓他瞬間清醒,偷襲者是蒙古軍偵騎!他咬牙望向四周,隻見山道上騰起陣陣煙塵,二十餘名蒙古騎兵呈扇形散開。
十騎在山道上警戒,十騎正從兩側山岩包抄而來。這些為搶劫淩州東南村莊提前偵察的敵人,顯然在發現圭聖軍蹤跡後,果斷選擇了先發製人。
“結陣!”
高成怒吼著揮刀格擋,卻發現己方人馬已陷入混亂。蒙古騎兵的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土字營的偵騎們倉促應戰,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名年輕的士兵被挑落馬下,鮮血染紅了山間的碎石,另一名老兵揮舞長槍連刺兩人,卻被側麵衝來的騎兵一刀斬斷手臂。
高成拚力砍翻一名敵人,後退時腳下突然踩到鬆動的石塊。他整個人向後仰倒,千鈞一發之際,身後的蒙古騎兵高舉彎刀劈下。
“哢”的一聲脆響,刀刃卻深深嵌進身後的樹椏。高成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抬腿踢向敵人的膝蓋。蒙古騎兵吃痛鬆手,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塵土飛揚中,高成的腰刀不知何時脫手,他被對方死死扼住喉嚨,窒息感讓眼前漸漸蒙上黑霧。
恍惚間他摸到腰間皮套裏的檀木廁籌,那個被任老二嘲笑過無數次的玩意兒,絕望與憤怒交織,高成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廁籌狠狠紮進敵人的右眼窩。
“啊!”
蒙古兵慘叫著鬆開手,捂著汩汩冒血的眼眶在地上翻滾。高成趁機搶過對方的彎刀,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此時山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任老二帶著增援的騎兵趕到,彎刀寒光閃爍間,剩餘的蒙古偵騎紛紛倒地。除了幾個重傷昏迷的,其餘敵軍全部戰死。
任老二翻身下馬,看著渾身浴血的高成,臉色瞬間煞白:
“你這是。。。”
他的話被高成虛弱的笑聲打斷:
“老子用廁籌宰了個蒙古人!”
說著他舉起染血的檀木片,在陽光下晃了晃。
短暫的劫後餘生喜悅並未持續太久,任老二在穀底搜索時,突然蹲下身,手指撚起一團新鮮的馬糞:
“這馬糞還帶熱氣,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
他抬頭望向遠處蜿蜒的山道,心頭感到不妙道:
“蒙古偵騎比我們先到一步,他們肯定摸清了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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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掠過擦劈嶺,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高成倚著樹幹包紮傷口,聽著任老二的分析,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這場發生在山林間的遭遇戰,不過是雙方偵察與反偵察較量的開始。此刻在看不見的暗處,還有多少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彼此?
而擦劈嶺的每一寸土地,都將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戰場。
暮色中的圭聖軍營地,牛皮帳篷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任老二和高成渾身血跡未幹,在中軍帳前,將擦劈嶺遇襲的經過一五一十道出。
杜風正盯著地圖的手指驟然收緊,而徐悠已經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來:
“蒙古人既然已察覺我們的意圖,再在擦劈嶺設伏就是自投羅網!”
他的聲音在帳內顯得有些急切,油燈火苗都跟著微微晃動:
“圭聖軍向來擅長野戰奔襲,何苦困守這彈丸之地?”
杜風正卻不為所動,反而將案上的情報重重一拍:
“徐將軍別忘了,蒙古人缺糧!”
他的扯著地圖,指尖重重戳在地圖上標注的東南村莊。
“隻要守住擦劈嶺,他們就拿不到糧食!困獸猶鬥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兩人針鋒相對的話語,讓帳內氣氛瞬間凝固。
譚威一直沉默著,摩挲著腰間的匕首。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半晌才緩緩開口:
“你們都隻看到了眼前。”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若是隻阻敵門外,蒙古軍竄入哈利巴的地盤會如何?”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讓爭論戛然而止。番人哈利巴等部落屏藩土甘都司西部,但蒙古人的介入極有可能打破平衡,給圭聖軍帶來更大的隱患。
畢竟蒙古人從北而來,威脅的是甘陝、秦晉和土甘多地,吳三桂、黃崇和譚威都會本能的出兵,可若是擠兌的這些蒙古人從哈利巴處西進,那就隻能譚威的土甘都司自己頂上了,畢竟吳三桂什麽人,譚威還是有數的。
“圭聖軍主力即刻移師淳水南岸。”
譚威的令旗重重落在地圖上的淳水防線。
“那裏是蒙古南下的必經之路。”
他轉頭看向任老二,命令道:
“土字營留一個隊,加上些淩州馬軍,扼守擦劈嶺。”
這個決策看似分散兵力,實則暗藏玄機,既守住了關鍵糧道,又在更廣闊的戰略層麵布下防線,最主要的是掌控蒙古人外溢。
杜風正望著譚威的背影,心中湧起由衷的敬佩。看似冒險的分兵之舉,實則是對局勢的精準把控。
徐悠雖仍有疑慮,但也不得不服從軍令。夜幕降臨,圭聖軍營地響起此起彼伏的號角聲,萬餘鐵騎悄然拔營,朝著淳水防線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都軍黃崇率領萬人部隊也抵達淩州城東。這位治軍嚴苛的將領望著城中殘破的城牆,眉頭有些不展。
“譚威那小子。。。”
他一邊解下披風,一邊對親外甥賀赧抱怨。
“行事總這麽出其不意!”
賀赧攤開地圖,目光在淳水防線處停留許久:
“督帥,依我看,圭聖軍在淳水集結,就是要截斷蒙古南下的路,逼著他們在淩州決戰。”
他的手指沿著山脈走勢滑動。
“擦劈嶺那邊,怕是個誘餌。”
黃崇聞言沉默良久,突然歎了口氣:
“大軍過境,最苦的還是百姓。”
他想起沿途所見被劫掠的村莊,心中一陣絞痛。
“不過這次。。。”
他望向西方,那裏是圭聖軍離去的方向。
“譚威初入土甘,實力較弱,這次肯仗義救援,倒也算是條漢子。”
黃崇的政治智商不如吳三桂,此次救援西北,化解蒙古散部威脅,本來是吳三桂、黃崇和譚威都自發默認的軍事行動,可到最後,吳三桂除了批了些軍資,一兵一卒未動,黃崇以為譚威軍中老弱不濟,本打算自己打頭陣,結果譚威的表現還是出乎他意料的,這個老帥由此對譚威印象很好。
其實譚威是不想讓這些蒙古殘部南下西進,到時候就成了自己一個人的麻煩了,當然,這也不是可以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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