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的火海翻湧，將夜空都染成猙獰的赤色。滾滾濃煙如洶湧的黑潮，借著風勢直衝城頭，為可薩軍的進攻蒙上一層詭異的麵紗。
    那些渾身著火的可薩士兵，衣服在火舌中化作飛灰，卻依舊像喪失痛覺的野獸，嘶吼著抓著滾燙的雲梯向上攀爬。
    第一個躍上城牆的頭人，眼神中透著嗜血的瘋狂。彎刀劃破空氣，一名守城軍士甚至來不及舉起手中的兵器，身體直直向後倒去。
    陳淩目睹這一幕，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仿佛有一團烈火在胸腔中炸開。他青筋暴起怒吼道：
    “親衛！隨我殺賊！今日定要讓這些畜生血債血償！”
    話音未落，手中佩刀帶著淩厲的氣勢，朝著敵人狠狠劈下。十餘名親衛緊隨其後揮舞兵器，與可薩軍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殺。
    陳淩的刀法狠辣，在敵群中左劈右砍，接連放倒幾名可薩士兵。然而就在他全神貫注地應對眼前敵人時，那名垂死的頭人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用手中的斷刀朝著他的腰部狠狠砍來。
    陳淩隻覺腰部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仿佛有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在身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了幾步。
    這一擊力道十足，若不是身上厚重的鎧甲卸去了大半威力，此刻他早已重傷倒地。陳淩咬著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他強忍著疼痛，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向頭人。
    那名頭人慘叫一聲，身體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墜入下方的火海之中，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掙紮，直至被火焰徹底吞噬。
    城下的可薩弓箭手原本因同伴上城而短暫停止放箭，可當他們看到局勢對己方不利時，立刻又張弓搭箭，利箭如暴雨般朝著城頭傾瀉而來。
    親衛們拚盡全力想要推倒雲梯，阻止更多的可薩軍登上城牆，可在密集的箭雨之下，不斷有人被鐵箭射中要害。
    鮮血迅速在城磚上蔓延開來。陳淩避在城垛後，聽著箭矢擦著耳邊呼嘯而過，感受著身邊不時有同伴中箭倒下，心中充滿了絕望。
    就在這萬分危急、近乎絕望的時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陳淩心中一驚，轉頭望去，隻見一群康倉百姓正朝著城頭湧來。
    人群中有位滿臉皺紋、白發蒼蒼的老兵，他帶著城內漢子、婦女，手中拿竹竿撐著浸過水的厚被，試圖以此抵擋箭矢。
    “快下去！都給我下去！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陳淩心中大急，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老兵的手臂，聲音中充滿了焦急與憤怒，近乎嘶吼地喊道。
    “敵人的弓箭無眼，上去就是白白送死！留得青山在，日後還有希望，何苦來這裏白白丟了性命！”
    他看著這些毫無作戰經驗的百姓，又怎能抵擋得住如狼似虎、訓練有素的可薩軍呢？
    “將軍！讓我們試試！”
    為首的老兵滿臉血汙，卻咧著嘴態度堅明。幾十床濕漉漉的棉被在竹竿支撐下豎起，層層疊疊形成一道奇異的“軟牆”。
    一波箭雨襲來時，陳淩下意識閉眼，卻隻聽見箭矢紮進棉被的悶響。他猛地睜眼，看見許多箭支竟被這簡陋的屏障擋了下來。
    “好！好！”
    陳淩放聲大笑，心中的陰霾被這意外的轉機一掃而空。
    “沒想到棉被比木盾還管用！”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老兵，老人正佝僂著背，專注地指揮百姓更換破損的棉被。
    “這法子。。。”
    老者頭也不抬。
    “老骨頭當年守岷州時用過。”
    布滿老繭的手熟練地調整竹竿角度。
    “浸過水的多層棉被，能卸去箭支八成力道。”
    他咳嗽兩聲，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芒。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用這土法子保家衛國。”
    “老英雄！”
    陳淩激動地握住老人的手。
    “此招解了燃眉之急！”
    原本蜷縮在掩體後的軍士和青壯年們，見箭雨被擋，眼中重新燃起鬥誌，紛紛握緊兵器起身。
    可薩尤金在城下暴跳如雷，看著攻城受阻，他一把扯下頭盔狠狠摔在地上：
    “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壓上去！”
    他太清楚，康倉城若拿不下，糧草短缺的困境將愈發嚴峻。隨著他的怒吼，六千餘名可薩弓箭手呈扇形散開，弓弦拉成滿月，箭矢如蝗蟲般密集射出。
    這一輪攻勢比先前更加猛烈。可薩軍的箭雨幾乎密不透風，守城步軍即便躲在棉被軟牆後，仍有不少人被流箭射中。
    陳淩看著身邊士兵一個個倒下，心如刀絞。這些士兵雖經過訓練，但架不住城下已經瘋狂的敵人，城頭的火炮也因先前的激戰損毀大半。
    僅存的弓手和炮頭在箭雨中艱難還擊，但是麵對全線出擊的敵人，再多的殺傷也阻止不了對麵的人群。
    白發老兵看著不斷倒下的百姓和士兵，嘴唇顫抖著：
    “將軍，這樣下去。。。”
    他的話沒說完，一支流箭擦著他的耳畔飛過，陳淩眼疾手快將他拽到掩體後。
    “我知道。”
    陳淩看著城下黑壓壓的敵軍，握緊了手中的刀。
    “但康倉城絕不能丟！”
    他深吸一口氣，高聲喊道：
    “弟兄們！百姓們！我們身後就是家園，退無可退！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要守住這座城！”
    陳淩的後背緊貼著布滿箭孔的城垛，粗重的喘息聲混著血腥味在喉間翻湧。
    當再次看到白發老兵帶領百姓用濕棉被築起簡易防線，成功擋住可薩軍一輪箭雨後，他心中那團即將熄滅的希望之火，又猛地竄起了火苗。
    他猛地站起身，腰間刀鞘狠狠撞在城牆磚上，發出清脆且帶著決絕意味的聲響，仿佛是向敵人宣戰的號角。
    “邱五郎！帶弟兄們撿起弩弓，專射敵軍弓箭手！”
    陳淩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迸發出來，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那些弓手是咱們的心腹大患，打掉他們，咱們才有活路！”
    可薩軍的弓箭優勢若持續壓製，康倉城遲早會陷落。邱五郎是軍中有名的神弩手，隻有他能帶領弩弓手們完成這艱巨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