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骨(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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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見林驚鶴的那一秒,白苓感覺自己好像是海中的一片浮木,在驚濤駭浪中顛簸許久,終於漂進風平浪靜的港灣。
    一擊震飛兩隻蛇妖,明明眼前這個可能才是最危險的,可她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陡然輕鬆,之前積攢的情緒回籠,她竟然有點腿軟,直直朝他懷裏撲去。
    青年手指扣住她的肩膀,將將把她穩住,卻又即刻抽離,如躲避洪水猛獸般撤退了兩步,似笑非笑:
    “剛見麵阿憐便投懷送抱,某有點招架不住。”
    白苓扶著半截石柱站穩,見他笑容促狹,嘴角抽了下,心裏莫名其妙湧出的感動和溫情也即刻煙消雲散。
    她活該覺得這老狐狸好,這不,報應立刻來了。
    “林公子可算來了,阿苓還以為林公子要等阿苓和胡姐姐他們都死了才能來。”
    少女生氣側開臉,兩側鬢發落下許多縷,襦裙破爛不堪,身上好些個傷痕。往常生機勃勃的眉眼此刻虛弱無力,唇色也蒼白,可憐的樣子都不需要裝。
    林驚鶴目光落在她頸側的傷痕,雪白皮肉上纖細的一條,往外冒血珠,顆顆鮮紅,靡豔至極。
    他眸色暗了下,拽過她的手腕。
    “你做什麽?”
    白苓蹙眉,掙紮著收回,卻感受到經脈再次湧入一股靈力,整個人頓住。
    那股靈力她已經熟悉,既有大海的波濤洶湧,又似春風般柔和入微,滌蕩過她經脈的每一處,將裂縫、傷痕一一修補。
    與此同時,她外表的所有傷口也消失幹淨。
    白苓呆呆看著麵前的青年,唇張了張。
    岩漿赤炎照亮他的疏朗俊秀的麵容,優越凸起的眉骨之下是一雙清幽的鳳眸,骨骼線條極近完美,每一筆、每一道弧度,濃淡相宜,都似造物者進行勾勒出的。
    過了許久,他鬆開白苓的手腕,輕哂:“好了。”
    白苓如夢初醒,不解問:“你為什麽要替我療傷?”
    青年淡笑,輕描淡寫:“看不順眼罷了。”
    他轉身踏碎塵霧,朝著昏迷的男女主走去。
    白苓快步上他,歪著頭追問:“又為什麽看不順眼?”
    青年頓住腳步,深深望向她,眼睛彎成的弧度極為柔軟,戲謔的笑意並不銳利,而似池塘柔和的漣漪輕輕蕩開。
    白苓心尖跳了下,不知怎麽地突然不敢和他對視,長睫飛快顫動。
    他輕笑:“阿憐好奇什麽,又想知道什麽答案?”
    白苓愣住,唇瓣微張,可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心中忽然先進去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她就是下意識的問,具體要什麽答案,自己都不清楚。
    林驚鶴看著少女迷茫的神情,唇角微掀:“看不順眼是因為……”
    他的每一個字都似在白苓心上彈弦,把她心緒攪成一團,還高高吊起。
    林驚鶴倏然彎唇:“太醜了。”
    ?
    白苓期待的表情秒變冷漠加無語,氣鼓鼓瞪了他一眼,先他一步到男女主身邊。
    看著少女透著一股怨念的後腦勺,林驚鶴唇邊笑意加深,拂了拂袖子才走過去。
    “那兩蛇妖說,他們中了什麽禁咒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你可有什麽辦法?”
    白苓先是看了眼他們額心隨著呼吸明滅的赤紅咒印,又冷冷瞥了林驚鶴一眼。
    對方不說話,她眸光淩厲:
    “要不,把倆蛇妖抓來嚴刑拷打一番?”
    對方認真端詳了片刻,忽然把掌心覆在他們額頭上。
    白苓隻見那赤紅咒印如活了一般扭曲、翻湧,又慢慢從皮肉下滲透出來,被青年修長的手捏住,即刻在他掌心湮滅成齏粉。
    如此簡單粗暴的解咒手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是定然不信的。
    這人真隻是一個捉妖師?
    白苓望向他精致無瑕的側顏,目光漸漸染上審視。
    “阿苓……林師兄?”
    虛弱沙啞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是胡枝音醒了。
    白苓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目露關切:“枝音姐姐,你怎麽樣?”
    “我沒事的,都是外傷。”胡枝音搖頭。
    她先是緩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麽,又焦急擰眉問:“風逸之呢?他是不是——”
    “我在這。沒死。”
    右側傳來虛弱的、短促的兩句,她扭頭看見青年雖然形容淒慘,可性命無虞,眉心慢慢鬆了,還扯了點笑。
    “我還以為你這塊木頭死了。”胡枝音笑,“幸好無事,否則我還要給你燒紙。”
    “胡女俠,我可是救了你,你就這般咒我,是不是有點恩將仇報?”風逸之半耷著眼皮,蒼白的臉上浮出無奈。
    胡枝音哼笑一聲:“知道了,多謝風大俠救命之恩,以後會報答的。”
    風逸之啞聲笑,本就冷峻好看的眉目更加柔和:“能得胡女俠一聲謝,不容易咳咳咳……”
    他忽然抵唇猛咳,胡枝音向他傾身,急切問:“是你為我擋的那道攻擊傷到肺腑了嗎?”
    她見青年唇角溢出血,抬頭求助看向林驚鶴:“林師兄,你懂醫術,快幫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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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妹別急,某這就替風兄把脈。”林驚鶴溫聲道,微微斂袖半蹲下去,指尖落在風逸之手腕上。
    胡枝音緊張看著他。
    白苓輕拍她的背,寬慰:“姐姐不用擔心,風大哥肯定不會有事的。”
    拜托,他可是世界男主,誰都能死,就他死不了。
    而這段劇情明顯是,男主和女主一起曆經生死,危難之際男主替女主擋下致命一擊,女主感動不已,從此芳心暗許。
    白苓品味著,就聽林驚鶴診斷完出聲:“風兄經脈和肺腑皆無大恙,隻有輕微損傷,不傷及根本,稍加休養幾天便會痊愈。”
    “那就好。”胡枝音撫平胸口,鬆了口氣。
    風逸之挑眉看她:“胡女俠這般關心我,值了,就算死也無憾了。”
    胡枝音登時羞惱嗔他一眼:“哪學來的油嘴滑舌?”
    “自然是書上學的。”風逸之又咳了兩聲,失笑,“你不是說我是個榆木書生嘛。”
    “你知道就好。”胡枝音輕哼一聲別過臉,耳側紅耳墜隨之搖晃。
    林驚鶴淡聲:“風兄初學術法,卻能抵抗住蛇妖攻擊,很是厲害。”
    “我哪有這能力。”風逸之歎了聲,“不過用祭淵劍擋——”
    他忽然想起什麽,神色凝重:“等等,我祭淵劍呢?……蛇妖,對蛇妖呢?”
    胡枝音也想起正事,問:“對啊,蛇妖呢?”
    “不必著急,在那。”林驚鶴氣定神閑,微抬下巴示意某個方向。
    他們看過去,隻見術法犁成的冰晶溝壑中,兩條蛇妖正半死不活地躺在一起,身上傷痕累累,形貌無比淒慘,沒有一絲之前的猖狂得意勁兒。
    他們渾身都被纏裹著金線,稍稍掙紮,就會勒進血肉裏,疼得他們齜牙咧嘴。
    林驚鶴手指微動,兩條蛇妖同時發出淒厲嘶鳴,周身鱗片逆豎如刀,金線如有光暈在流動。
    風逸之眸色沉下:“我倒是問問他們,為何要幹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我說沈鈺一個青令怎會與妖邪同流合汙,原來也是妖。”胡枝音拳頭握緊。
    兩人都急切要去詢問蛇妖害人緣由,撐著虛弱身體要站起來,卻被一道輕柔聲音打斷:
    “那個,他們剛才和我說過一遍,要不,你們聽我轉述?”
    白苓眨著琥珀色的大眼睛,試探著問。
    風逸之和胡枝音對視了一眼,總算安分下來,躺回原處。
    接下來,在白苓聲情並茂的講述中,風逸之和胡枝音兩人也想之前的白苓一樣,露出了震撼、難以置信、懷疑耳朵等表情。
    “這也太……”風逸之喉結滾動。
    胡枝音嫉惡如仇:“荒唐,這可不是他們傷害無辜之人的理由。”
    她鏗鏘有力道:“他們害人無數,罪行罄竹難書,就該斬於劍下!”
    “對,陸宗主說過,我的伏妖劍專斬惡妖,我這就去斬殺了他們,給那些無辜生靈報仇。”
    風逸之讚同道,可又想起自己祭淵在他昏迷後就不知所蹤,麵露難色。
    “祭淵劍已經認主,風兄或許用心念能召回它。”
    林驚鶴果不其然是原著中的智囊軍師兼男主的好幫手,適時提供了解題思路。
    風逸之恍然大悟狀,眼睛先是一亮,又慢慢闔上。
    青年劍客突然按住心口。
    殘破的藍布衣襟下,鎖骨間一道赤紅劍紋忽明忽滅。
    他驀地抬首望向沸騰的岩漿池,幾縷鬢發掃過染血的顴骨。
    “原來在這裏。”
    他發出一聲低語,喉結滾動,五指緩緩收攏,指節爆出青白,腕間纏繞的血色繃帶被靈力鼓動得獵獵作響。
    岩漿池突然炸開三丈火浪,青年足尖點地騰空而起,破碎的衣擺翻湧如深海漩渦。
    沸騰的赤漿撲向他裸露的腳踝,卻在觸及肌膚的瞬間凝成血色冰晶。
    青年閉目仰首的姿態像在承接月光,可洞窟裏隻有千萬道流火如惡鬼尖嘯著撲來。
    錚——
    墨色長劍破開岩漿的聲響似龍吟貫耳,劍身纏繞的古老符文在高溫中蘇醒,流淌出星河般的光暈。
    青年淩空翻轉接劍的刹那,劍柄吞口處鑲嵌的玄晶突然映出他雙眸。
    當他足尖輕點熔岩表麵,沸騰的赤浪竟凝出黑色岩石。
    墨劍嗡鳴著劃出半弧,劍氣掃過處,那兩條蛇妖身上的金線突然鍍上幽藍寒光。
    他們惶恐震顫的眼眸中倒映出橫空劈來的利刃,泛著冰冷寒芒。
    “噗嗤——”
    在蛇妖的慘叫聲中,青年劍客垂眸望向劍刃映出的蒼白麵容,一滴殷紅血珠正順著下頜滑落。
    我……
    白苓把那句國粹咽下去,隻感歎一句:
    不愧是男主,真特麽能裝x!
    這也太炫技了吧!
    她尚在感歎,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真不愧是那東西選的天命,倒是有點意思了。”
    白苓倏然扭過頭,正好看見那雙鳳眸裏來不及收斂的詭譎霧氣。
    可他似乎並不在意被抓包,反而彎唇:
    “放心,小花妖,你最有意思。”
    白苓眼角抽了下,這莫名的哄幼稚園小朋友“我最喜歡的朋友是你”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還有,被你這個蛇精病認為有意思,是什麽很好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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