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囍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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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白苓的腰窩被門栓硌得生疼,卻被迫困在這方寸之地。
    臂彎鑄成的牢籠紋絲不動,她警惕望向禁錮自己的罪魁禍首,眸光凝結冷霜。
    青年閑庭自若,一雙黑眸暈著清光,唇角噙笑。
    他微垂睫羽,陰影拓出兩扇蝶翅,透著一種遊刃有餘的戲弄——
    戲弄的當然是她。
    白苓冷聲:“林公子,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是在猝不及防間被拉進來的,被強勢抵在門框上。
    青年不發一言,隻一手摁住她的肩頭,叫她不能動彈,另一隻手則朝她的麵門而來。
    倒映在白苓眼底是一隻銀絲繡的鶴,孤高卓絕,那一截玉似的腕骨從中探出,撫上她的鬢發。
    獨特的幽冷苦香霎時鋪天蓋地,指尖便順著她繃緊的頰線遊走,恍若蛇信逡巡領地。
    白苓渾身緊繃,汗毛一根根豎起,這種隨意的、卻不容拒絕的侵略感實在讓她如芒刺背。
    她依舊冷硬:“林公子若還是不說話,那阿苓還是先走了。”
    說著,她用力扯摁在肩上的手,第一次沒扯動,她咬牙扯第二次,可還是沒扯動,那修長指骨就像是嵌在她肩頭裏一樣。
    “林公子!”白苓拔高聲音。
    青年總算不再裝啞巴:“不是阿憐來找某的嗎,怎麽是問某做什麽?某可是一直在等阿憐說話。”
    “我……”白苓哽住,長睫心虛扇動,“誰來找你了,我就是路過。”
    她別過臉戲哼:“別自作多情。”
    林驚鶴“噯”了聲,似困惑:“可阿憐不是在房門前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隻是路過,需要這麽長的時間?”
    她驟然抬頭:“你胡說,誰呆了一炷香功夫,分明隻有一小——”會。
    在戲謔挑起的眸光下,白苓的聲音漸漸變小。
    她這是不打自招了。
    白苓咬著下唇,鬱悶垂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麽總是在老狐狸這裏落於下風,明明以前隻有她戲耍、欺負別人的份!
    果然,這老狐狸就是她的克星!
    正當她納悶時,下唇卻覆上一抹冰潤,強硬摁住,將她的唇肉從牙齒間奪去。
    他語焉不詳:“阿憐總是咬唇……”
    鳳眸又湧出濃晦的、危險的霧,叫人心驚膽戰。
    白苓毫不客氣將手指拂掉,輕嗤:“林公子未免管得過寬,我咬的是自己的唇,又不是你的。”
    她極為硬氣說完,然而忽然驚覺到這話的微妙,表情瞬間變得古怪。
    見少女後悔的神情,林驚鶴心情極好:“阿憐若是想咬某的,也不是不可以。”
    “下流——”白苓瞪大眼,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熱氣全湧到耳根,白玉浸出血滴子。
    這老狐狸胡說什麽,真是好沒皮沒臉!
    她氣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而罪魁禍首卻像是事不關己,黑眸點綴著趣味,像是欣賞一出好戲。
    是啊,好戲。
    這廝從頭至尾都在看好戲。
    白苓瞬間冷靜,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
    青年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無不是為了滿足他的惡趣味,世間萬事萬物在他眼裏都是一場戲。
    她不過是一個逗趣的戲子罷了。
    她激動什麽,興奮什麽,還有……心動什麽,前車之鑒還不夠多嘛?
    林驚鶴見少女的情緒陡轉急下,有些不明所以,又見她眸底漂浮的冷意,比山洞冰棱還要刺骨銳利,更是困惑。
    “阿憐?”
    他試探了聲,一雙柔軟手臂卻突然環住他的脖頸。
    少女嫣然而笑,明媚春光晃了他的眼,“林公子這是在邀請我嗎?”
    指尖點在他的唇峰,聲音似裹了江南煙雨般柔軟:“林公子若是誠心邀請,阿苓也不是不願意。”
    琥珀眸波光流轉,盡是直白的鉤子。
    林驚鶴略微怔忪,他已許久沒有見過這般情態的白苓,雖在明晃晃的勾引,卻透著……陌生的疏離。
    他忽然覺得煩躁:“阿憐這又是做什麽?”
    “做什麽?”
    白苓神態懵懂,指尖順著他的唇瓣往下,在喉結上故意打轉,“林公子這般聰穎,會猜不到嗎?”
    “阿憐已許久沒有這般,某已有些不習慣。”林驚鶴強硬攥住作亂的指尖,黑眸沉沉壓下。
    “哦,那林公子習慣怎樣的?”
    少女輕蔑揚眉,“習慣我被你耍得團團轉,敢怒不敢言?”
    “還是習慣我被你的言語調戲得麵紅耳赤,再被你潑一盆冷水?”
    “亦或是習慣,我小心翼翼討好,卻被你三番幾次騙做誘餌,就為了完成你所謂的好戲!”
    少女字字珠璣,眼眶通紅,水霧總算滿溢,化作淚一顆顆如珍珠滾落。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哀求道:
    “林公子,阿憐求求你,不要再戲耍我好不好,若不是真心實意的話,不要輕易說出口,我會當真的……”
    “阿憐會心碎,心碎真的好難受,林公子,你懂嗎……”
    林驚鶴怔怔盯著那雙婆娑淚眼,心裏翻湧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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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種令他感到無法掌控的感覺,一切似乎都要脫軌。
    可他卻沒有往常的暴戾,隻一個想法——將這顫抖哭泣的少女摟進懷裏,擦去她臉上的淚。
    他的手抬起,可堪堪觸及少女衣角就似被燙到般遽然抽回。
    青年喉結滾動了下,居然輕笑:“原來是某之前傷到了阿憐,某道歉,阿憐放心,以後絕對不會了。”
    他道歉得爽快,語氣似乎也很真誠。
    白苓長睫微顫落下一顆淚珠,慢吞吞抬起,問得小心翼翼:“真的?”
    林驚鶴淡笑:“當然。”
    白苓抿唇,破涕為笑:“好,那我信你。”
    林驚鶴認真盯著她:“阿憐信我就好。”
    這場暴風雨收得戛然,兩人對視,似是含情脈脈。
    半晌後,白苓像是羞赧,胡亂整理了下頭發,嬌怯開口:“既然林公子已經這般說了,那阿憐想說的都說完了,先回房間了。”
    “好。”林驚鶴退開兩步,溫文爾雅。
    吱呀——
    隨著門打開又關上,在視線完全阻斷的時,兩人都倏然變了表情。
    門內青年,臉色黑沉得能滴出墨。
    門外少女,眸光冷得能飛出冰刃。
    命書忍不住問:“你剛才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戲?”
    他們衝突解決得太快,它看得都有點雲裏霧裏的。
    白苓冷笑:“這重要嗎,反正你要的是拿下他,不是嗎?”
    “可我看林驚鶴的道歉也不是真心的啊。”命書十分困惑,“有什麽作用?”
    白苓回到自己房間,推開房門,聽到它這句問,唇邊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可我就是要他不真心的道歉啊。”
    少女的呢喃似遊絮被風吹散。
    命書更困惑了,想刨根究底。
    “明日再說。”白苓不耐煩地打斷它,兀自躺上床,把自己裹進被褥裏。
    命書吃了“閉門羹”,又清楚她的脾性——硬的時候是真硬,隻好歸於沉寂。
    識海無聲,外間更是安靜。
    白苓緩緩睜開眼,指尖輕敲著枕頭,回想方才那一幕。
    她沒和命書說謊,她要的就是林驚鶴虛情假意的道歉,因為這證明他是在偽裝。
    白苓現在摸清了一點——
    從往日的作風就能看出,老狐狸是恣意的、不受拘束的性子,一般都懶得偽裝,尤其在她麵前,可能因為什麽都不放在眼裏。
    可一旦他偽裝起來,就表明他在控製情緒。
    也就是說……他在意了。
    白苓滿意勾唇,不過方才演那一幕戲實在疲累,便準備放空腦袋入睡。哪曾想天不遂人願,外麵傳來一陣嘈雜,酒樓裏也沸騰如晝。
    她心煩不已,幹脆推開房門下樓,就聽有人驚呼:
    “什麽,又死了一個新郎官!?”
    “可不是,城南劉家少爺,今早迎親隊伍還從這裏經過呢!”
    “難道還是剜心?”
    “正是,如之前那幾家一樣,新娘也都瘋了。”
    那人唉聲歎氣:“造孽啊,這詛咒居然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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