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囍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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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進縣衙大牢,磚牆滲著青苔,黴味混著血腥氣在甬道裏翻湧,還是那麽陰冷潮濕、讓人難受。
    這次他們並沒有通報羅縣令,而是自己混進來的,由林驚鶴設的隱身法陣,連獄卒都沒有驚動。
    其實這樣也好,不然他們私審新娘傳到羅縣令耳中,被男女主得知就不好解釋了。
    就是……
    白苓屏息貼著濕冷的石壁,腰間的桎梏卻愈發灼人。
    林驚鶴雲紋廣袖將她整個裹住,指尖正抵在她尾椎骨的位置畫圈。
    “非得靠這麽近嗎?”白苓從齒縫裏擠出聲音,後背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青年胸膛的起伏。
    她試圖扭身,卻被驟然收緊的力道按得悶哼一聲。
    她忿忿抬頭,可因為深陷在青年的懷中,隻能看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頜。
    林驚鶴微垂視線欣賞她幽怨的表情,笑吟吟道:“沒辦法啊,這個法陣必須貼在一起,否則就會失效的,阿憐應該也不想讓旁人知道我們又來審問新娘吧。”
    後半句直戳命門,白苓隻好低頭鬱悶嘟囔:“什麽破法陣!”
    林驚鶴目光掃過她發頂的可愛發旋,喉結滾過一聲請教,不動聲色把小姑娘摟得更近些。
    近到白苓身上清婉的玉簪花香,與他的幽冷的苦息交融,糅雜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白苓咬唇強忍,心裏反複播放:都是為了任務,都是為了任務……
    終於到關押新娘的牢房,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可當那股苦香抽離,心裏卻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悵惘感。
    這老狐狸太會勾人了,比真正的狐狸精都會勾。
    白苓暗自咬牙,強製壓下心口的酥麻,故意冷著俏臉,可飛快扇動的睫羽、滴血的耳根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
    不過好在老狐狸沒有注意到,一心隻盯著大牢裏熟睡的瘋新娘們。
    “都死了。”他的聲音如冷玉砸碎寒潭,尤其在陰沉寒涼的牢房裏更是駭人,凍得人一哆嗦。
    白苓懵:“什麽死了?”
    冰玉似的手指掰過她的下巴尖,將她正對向瘋新娘所在的牢房。
    可在她眼裏,新娘不過是在酣睡,有的在打呼,有的翻動身體,還有的在撓亂糟糟的頭發,根本不像是死了。
    白苓不解:“她們不是在睡覺嗎,哪裏死了——”
    腦中閃過一個聯想,她驚恐望向青年陰沉的臉,試探問:“你不會要把她們都殺了吧?”
    有一些變態殺人魔,在殺人之前就喜歡提前預告死亡。
    而按照林驚鶴這隻蛇精病的變態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白苓被自己的猜測聯想到,縮了縮身子想從他的懷裏逃出,可沒踏出一步,就被捏著後頸摁回去。
    鼻尖撞到青年硬邦邦的胸膛上,她疼得齜牙咧嘴。
    而罪魁禍首卻笑得幸災樂禍,低低啞啞的笑通過骨骼傳到她的耳朵裏,越發沉悶蠱惑。
    白苓沒好氣拍了他一下,不過對他來說就是不痛不癢,像是被狸貓肉爪拍了一下。
    於是,林驚鶴笑得越發玩味,但在白苓發飆的前一秒,及時道:“阿憐你看。”
    他指尖凝起寒芒,在空中劃出冰裂紋路。
    白苓怔了下,下意識目光就追隨而去,在看清牢內情形時,瞳孔漸漸放大。
    此時此刻,那些瘋新娘不再是酣睡的姿態,而是一個一個如僵屍般橫陳地麵。
    她們臉色煞白如紙,眼眶和唇色周圍烏黑一片,眼睛睜得很大,眼球猙獰,嘴巴也張得很大,臉頰皮肉幹枯收縮。
    “怎麽可能?”白苓不敢相信,想靠近查看,卻被攥住手腕,玉骨似的手從她眼睛拂過,下一刻僵屍又變成正常酣睡的人。
    白苓蹙起眉心:“障眼法?”
    “阿憐真是聰明過人。”青年笑,哄小孩似的口吻。
    白苓不自在輕咳了聲,故作嚴肅:“林公子,別開玩笑了,先說正事吧。昨天可有這個障眼法。”
    林驚鶴指尖勾起她一縷發絲把玩,淡聲:“沒有。”
    白苓沒管他這些小動作,兀自垂下長睫:“也就是說,是昨晚殺的,很可能是我們昨天來大牢審問新娘打草驚蛇了,靈仙怕新娘暴露自己,所以殺了她們以絕後患。”
    “也不一定。”林驚鶴輕描淡寫道。
    白苓不解,睜圓柳葉眼:“那還有什麽可能?”
    林驚鶴黑眸暈著柔光,似笑非笑:“阿憐覺得,那躺著的屍體當真是昨日的新娘。”
    白苓愣了下,意識到什麽,強行拽斷牢房鐵鏈,闖了進去。
    她催動妖力破除障眼法,先是由酣睡變為僵屍,她又破了一層,僵屍也慢慢扭曲幻化,最後隻剩下一堆白骨。
    林驚鶴走進來,彎腰用手帕撿起一根骨頭打量。
    白苓盯著他鴉羽似的黑睫,期待問:“你熟悉骨頭,可有看出這是什麽動物骨頭?”
    “阿憐居然認出這不是人的骨頭了?”林驚鶴黑幽的瞳瞥來一點,薄唇噙著戲謔。
    “廢話!”白苓翻了個白眼,“人的骨頭哪有這麽纖細,就算是小孩也沒有,而且這頭骨明顯不是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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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起一顆頭骨展示,吻部狹長且向前突出,顯然是獸類。
    “狐。”林驚鶴冷聲回。
    “狐……狐妖。”白苓的琥珀眸也凝結成霜,惡狠狠咬牙,“看來那戲耍我的妖當真是狐妖,那靈仙也應該是狐妖。”
    白苓一想到自己昨晚差點被欺負了,就恨得咬唇,內心已經預演過無數遍將狐狸剝皮抽筋的畫麵。
    林驚鶴垂眸,長睫在眼下拓出一片蝶翅般的影,指尖漫不經心摁住少女柔軟的紅唇,將她的牙齒抵回去。
    “某不是說過,莫要咬唇。”青年語調晦暗不明。
    他的指尖用力摁她的唇瓣,冰潤潤的,極具存在感。
    白苓蹙眉,想說什麽,可剛發音舌尖就觸碰上那片冰潤。
    濡濕、柔軟,林驚鶴狹長的鳳眸更加幽晦。
    氣氛又變得古怪,白苓握住他的如玉的腕骨,使勁往下拽,可無濟於事。
    她氣呼呼看著青年玩味的黑瞳,得意牽起紅唇一角,抬腳狠狠踩上他不染纖塵的雪白雲靴。
    白苓用了不小的力,可青年似乎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舊雲淡風輕,笑看著她使壞。
    什麽蛇精病?
    白苓毛骨悚然,踉蹌往後退兩步,可卻被一把攬住腰身帶進充盈清冽苦香的懷抱。
    她扭動身子掙紮,可青年輕描淡寫就能鉗製。
    “林驚鶴!”白苓不滿瞪他。
    青年突然低笑出聲。
    他冰涼的指尖摁住她的後頸,滾燙的唇幾乎貼上她耳廓:“阿憐莫惱,某也是迫不得已。”
    “哦,如何迫不得已了,林公子不妨說說?”白苓怒極反笑,“難道這裏有人強迫你抱著我嗎?”
    “阿憐方才離開某的身邊,離得太遠,隱身法陣好像有點失靈,得鞏固一下。”青年一本正經道。
    “是嘛。”白苓嗬嗬冷笑,顯然是不信,“可現在又沒有人,哪裏需要——”
    突然一陣腳步聲打斷她的話,伴隨著幾道熟悉的聲音在交談。
    “兩位少俠又要來審問,莫非那些新娘身上還有疑點?”老態橫秋的聲音,顯然是羅縣令。
    緊接著是胡枝音清亮的聲線:“她們是受害者,要調查凶手,肯定是繞不開的。”
    風逸之也說:“我們走訪了曾經的新郎家,他們都一口咬定,新娘並沒有瘋,而是和靈仙合謀裝瘋賣傻的,我們想,其中肯定還有蹊蹺。”
    聲音越來越近,白苓的心也跟著懸起,偏生老狐狸還在她耳邊幸災樂禍:
    “阿憐不妨猜猜,若是風兄和胡師妹看見我們來這裏,會如何想?”
    白苓冷冷瞥他:“能怎麽想,就和他們如實說,傷我的妖和新娘有關係不就行了?”
    他離得太近,玉色發帶都落在她的頭發上,糾纏如情人,清冽的幽苦以一種侵略的姿態將她籠罩,像是要浸透她的皮肉,滲入血液和骨骼。
    白苓努力平複著呼吸。
    “可阿憐不是不想讓他們知曉嗎?”青年的黑眸直勾勾望著她,湧動著詭譎的鎏金紋路,如寒潭照影一般極具穿透力。
    “你胡說什麽?”白苓豎起警惕,梗著脖子硬撐,“我才沒有。”
    青年哂笑不語,幽幽的視線看得白苓心裏發毛。
    “你到底要做什麽?”白苓沒什麽好氣,“有話就說,別賣關子。”
    “不是某要做什麽,是阿憐你要選什麽。”林驚鶴慢條斯理整理她的鬢發,動作溫柔的像是潺潺溪水,“隻選和他們坦誠,還是就我們兩個知道。”
    白苓蹙眉,古怪看向他。
    她怎麽感覺這老狐狸和他一樣,也接了劇情幹擾任務呢?
    林驚鶴突然“呀”了聲,“法陣好像快碎了,阿憐盡快選擇哦。”
    白苓咬了咬牙,指尖攥住他的衣襟:“我選我們兩人知道。”
    “好。”青年似乎很滿意,鋒利的鳳眸都彎成月牙形。
    白苓鬆了口氣,可卻聽他話鋒一轉:“可隱身法陣好像已經壞了呢。”
    “什麽?”白苓惱怒扯住他的衣襟,凶狠瞪他,“老狐狸,你耍我是嗎?”
    “沒有哦。”青年笑容如舊,語調很是輕快,“不過還有一個方法。”
    白苓眯起眼質問:“什麽方法?”
    青年薄薄的唇線彎起,吐出驚世駭俗的兩個字:“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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