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霧魘(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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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堪稱無賴的話把眾人都雷得外焦裏嫩。
    晏府眾人很是困惑,他們家主子一向不好女色,終日裏不是處理朝堂之事,就是侍弄白玉簪花,他們都以為自己主子會孤獨終老,誰曾想竟然直接“搶占”了個未婚妻。
    就是這未婚妻是……騙子,未免太隨意。
    白苓也覺得這隨意過頭了,什麽叫“既然她自稱未婚妻,那就做實了”,那她要是自稱他娘呢,是不是也做實了啊。
    當然,這話她沒說。
    她轉而掛起受寵若驚的表情,然後,以晏相未婚妻的身份留在了宰相府。
    這老狐狸一直不按照她的設想來,白苓本是想直接帶著阿慢逃走的,反正晏府的侍衛再強大也不過是凡人,攔不住他們兩隻妖。
    可在她愣神的片刻,青年竟然拿出一張帕子,倒上溫茶,把她的臉給擦幹淨了。
    她的長相展露無疑,原以為長公主的身份會暴露,但誰知他和晏府眾人根本沒有認出來。
    白苓隨即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既然臉已經暴露了,再直接以長公主的身份對他,肯定沒什麽意思,倒不如先用假身份混在他身邊,待他完全信任她時,再……
    “殺人誅心啊姐姐。”阿慢驚訝至極,兩隻貓兒眼瞪得更圓,“這林公子到底是對姐姐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竟讓姐姐如此煞費苦心。”
    “嗬——”白苓勾起紅唇,“十惡不赦算不上,但十分可惡是有的。”
    瞧著少女咬牙切齒的模樣,阿慢了然:“我懂了,是情債。”
    他正坐在窗欞上,一條腿曲著,另一條腿落下來亂晃,悠悠然感歎:“果然,情債難還!”
    白苓被他故作深沉的模樣逗笑,招了招手,“你一直坐在窗戶上作甚,還不快下來。”
    “不了,我還是坐在這吧,方便溜。”阿慢擺手拒絕,馬尾在身後飄蕩。
    少年唇紅齒白,彎著殷紅的唇角,揶揄道:
    “沒想到這林公子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對姐姐的占有欲絲毫不減。”
    “之前是連女人的醋都吃,如今連我這個‘親弟弟’都不放過。”
    他手指了指外麵:“偌大一個院子,有十幾個房間,卻讓我這個‘親弟弟’和你分開住。”
    “什麽吃女人的醋?”白苓有些不明白。
    “曼娘啊。”阿慢衝她俏皮眨眼,“之前在大堂,我還是女人模樣呢,不過是誇了你一句俊俏,林公子就要攬著姐姐的腰宣示主權。”
    “是這樣嗎?”白苓蹙起眉心,她當時還在想這老狐狸抽了什麽風。
    阿慢篤定點頭:“肯定是,我也是男人,錯不了。”
    少年俊俏豔麗的臉蛋滿是認真,可白苓卻忍俊不禁,下意識說:“你不過是個小孩,算什麽男人。”
    可說完她又想到這“小孩”的年齡比她還大,唇角的笑有些僵住。
    好在阿慢不知實情,隻不滿嘟囔:“姐姐,人家才不是小孩,人家早就成年了,而且都到婚娶年紀了。”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白苓寵溺望向他。
    “姐姐好敷衍啊。”阿慢有點不開心,眼角蔫噠下來,可憐巴巴的。
    不過很快,他又提振了精神,眼睛亮得灼人:“姐姐,你如此捉弄林公子,肯定是不喜歡他才這般吧?”
    “什麽?”白苓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個。
    “沒什麽,隻是我想告訴姐姐……”阿慢認真望向她,鄭重其事的口吻,“阿慢是男人,而不是小孩。”
    果然,無論是什麽年齡,無論是人是妖,隻要是男的,對這種事都異常在意。
    白苓失笑,眉眼彎成月牙:“對不起阿慢,是姐姐失言了,姐姐以後不會說你是小孩了。”
    畢竟,若是兩百歲的阿慢是小孩,那她一百二十多歲算什麽……嬰兒嗎?
    她抬手想揉他的頭,而阿慢和她相處了幾日頓時明白她的意思,便乖乖低頭任她揉,貓兒眼舒服眯起。
    他看著少女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戴銀絲絞的素鐲的玉白皓腕,淡淡的、清幽的玉簪花香湧入鼻息,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慢:“對了姐姐,你不覺得晏府的玉簪花香很濃嗎?”
    白苓:“有嗎?”
    她抬袖聞了聞自己,“不會啊,我沒有釋放妖氣,味道應該不會很濃。”
    “不是姐姐身上的味道。”阿慢說,“是晏府本身就有很重的白玉簪花香,姐姐自己是玉簪花妖,習慣了這味道,自然分辨不出,可我一靠近這晏府就聞到了。”
    “而且……”他意味深長揚起唇角,“那位晏相身上極重,同姐姐這隻白玉簪花妖都不相上下,想來是整日都浸在花香裏。”
    “怎麽可能?”白苓短促笑了聲,搖搖頭。
    阿慢自信揚起下頜:“我的鼻子最是靈敏,不會有——姐姐,有人來了,我先走了。”
    他忽然神色凝重,身體化為一縷黑霧,消散在她視野。
    白苓怔了一下,就聽見敲門聲傳來。
    她問了一句:“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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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大人請您過去。”回答的是晏府的婢女荷香,先前洗澡時要伺候她,被她給拒絕了。
    白苓看了眼窗外的天,見夜色如墨、皓月當空,有些疑惑這麽晚了,晏驚鶴還找她有什麽事。
    莫不是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
    不過她還是應了一聲:“好,我馬上過來。”
    白苓關好窗就過去開門,問荷香,她家主子叫她過去有什麽事?
    圓臉乖巧的小姑娘搖頭說不知,見她目光清澈坦然不似隱瞞,白苓也就沒有追問,跟著她來到了晏驚鶴所住的院子——
    玉簪庭。
    “玉簪庭……”她念出這個名字,聞到濃鬱撲鼻的花香,神情忽然變得很複雜。
    荷香這時倒是清楚了:“大人最喜白玉簪花,院中種滿玉簪,所以名為玉簪庭。”
    白苓心裏更複雜了,隻好問:“可此刻不過暮春,並非白玉簪開花時節,這裏的味道怎會這樣濃鬱?”
    荷香點頭:“這時節玉簪花是沒有開,但大人從南方購買了大量的玉簪花製成香囊,因而香味濃鬱,姑娘,大人已在房內等候多時,姑娘自行進去吧。”
    “好。”
    白苓出神地走進庭院,目光掃過遍地的玉簪花株,又望向簷梁上懸掛的玉簪花香囊,頭一次感覺自己的同類居然能多到讓她自己都恐怖的地步。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曲指敲門。
    門內傳來微冷的一聲:“進。”
    白苓推門而入,在看清屋內擺設時,瞳孔放大。
    四周牆壁上,竟然都掛滿了白玉簪花的畫像,不僅如此,到處還掛滿了繡著白玉簪花紋樣的香囊。
    不是,這是什麽癡漢嗎?
    白苓吞咽了一口,有點想轉身逃,可為時已晚,已有人替她關上了門。
    她後腰抵著門栓,被青年臂彎圈在方寸之地,隻能抬頭望向他那雙狹長鋒利的鳳眸,扯出點笑:“大人,這麽晚了,您還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晏驚鶴漫不經心垂眸,眼下浮出幽邃陰影。
    他望向少女雪白漂亮的臉,薄唇微彎:“沒什麽要緊的事,隻是忽然想起,本相還沒問未婚妻芳名。”
    不是,都成他未婚妻了,現在才想起來問她名字?
    還有,問一個名字而已,何必把她叫過來一趟?
    這老狐狸果然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幻境裏,都一如既往的離譜。
    白苓眼角抽搐,但還是扯著嘴角:“我叫……”
    她本想胡編亂造一個名,可忽然想起有一個名最為合適,遂笑容加深:“阿憐。”
    “阿憐?”青年念出這兩個字,黑眸裏泛起清淺漣漪,“什麽憐?”
    白苓紅唇微張:“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憐。”
    這正是這老狐狸那時給她取這名的所言。
    “阿憐……”晏驚鶴品味著這兩個字,目光落在少女眼角那顆楚楚動人的淺痣上,忽地笑,“還真是妥帖至極。”
    “好了。”白苓瞥了眼他身後的白玉簪花香,隻覺得頭皮發麻,“既然已經告訴大人姓名了,那阿憐是否可以離開了?”
    但青年並沒有放開她,薄唇吐出三個字:“不可以。”
    “為何?”少女柳葉眼睜圓。
    青年修長指尖撫過她的臉側,直勾勾盯著她,眼神活像是餓了三天的雪狼盯住獵物:
    “因為,未婚妻……不,從即日起,阿憐要睡在本相房間,夜夜與本相同床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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