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輕點輕點，疼！”江雲欽齜牙咧嘴。
    明明剛剛鋤頭將腿砍得鮮血淋漓都沒有喊過一聲痛，可眼下被揪個耳朵卻像是遭受了什麽酷刑。
    陸晚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手卻是不自覺地鬆開了一些：“你剛剛說什麽仙什麽石呢？嗯？江雲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在什麽地方了！你居然還敢說什麽大甩賣......”
    越想越氣，陸晚一腳踢上江雲欽的小腿，“你是想一輩子都出不去了麽！”
    “我們本來也出不去......”江雲欽嘟嘟囔囔，陸晚的眼裏似是烈火在灼燒。
    眼看著陸晚的手又要用力，江雲欽連忙道：“娘子，我剛剛收到阿卷傳來的消息了！是咱們的小外孫！不是傾崽，是那個剛出生的小不點，聆崽崽！”
    霎時，陸晚的表情一頓，她眼中的情緒飛速轉變，那用力的手指也下意識鬆開，然後一把按住了江雲欽的脖頸。
    神魂交融之下，一段影像傳入腦海，陸晚的眼睛瞬間紅了。
    那赫然是江鹿聆摒棄遮掩，站在任務堂二樓發布任務的模樣。
    陸晚貪婪地看著。
    “這就是珩兒和月兒的第二個崽崽嗎？長得可真可愛，和月兒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就是......才這麽小，就已經......大圓滿了......”本來還是欣喜的，可等到看出江鹿聆那令人引以為傲的修為，陸晚竟是滿心愁緒。
    她輕歎一聲，無比慶幸又無比落寞的開口：“果然，以聆崽的單水靈根資質，她修煉的和她娘一樣，是被老祖宗修改後的碧海潮汐......不，是《若水潮汐訣》......”
    是隻能修煉到合體期的，《若水潮汐訣》。
    陸晚的心口一顫。
    說到底，她還是在意的，畢竟自從到了這裏，她比誰都清楚《若水潮汐訣》代表了什麽，那代表著一輩子修不到渡劫期，代表著最多隻能有幾萬年的壽命。
    她怎麽舍得。
    明明她的女兒，她的外孫女，都有那麽好的修煉資質，都能登天門的實力，可偏偏......
    “也沒什麽不好的，總比和我們一樣，被迫來到這垢神之地，苟延殘喘，生不得，死不能來的強。”江雲欽倒是想的清楚，他看著陸晚眼角流下的眼淚，一邊安撫著開口，一邊拿手去拂。
    隻是他的手掌太過粗糙，雖然眼淚被他拂去了，但陸晚的臉也被他弄紅了。
    隻是小小的一片，卻在陸晚白皙的皮膚上異常紮眼。
    江雲欽看著陸晚的臉有些無措。
    “我都知道，我隻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呢？
    這世道，早就變了。
    陸晚搖搖頭，不再多想，她用手背擦擦依舊濕漉漉的臉，然後伸手拉過江雲欽的大掌，用指腹一點點去摩擦江雲欽掌心的老繭，然後一筆一劃的書寫——
    “傻子，為了保住我的靈力，你的身體都快變成肉體凡胎了，還在這心疼我呢？”
    “心疼。”江雲欽的嘴比腦子快，兩個字脫口而出，他反手握住陸晚的柔荑，卻不敢用力，他的指尖點點，寫出的文字中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娘子，下次再看到我受傷，不要再耗費靈力幫我恢複了，我那點小傷，不礙事的。”
    “你也說了是點小傷，所以又能耗掉多少呢？”陸晚緊接著開口，把江雲欽的文字懟了回去，她沒理會江雲欽還想要繼續據理力爭的架勢，轉而寫到，“你剛剛說，仙品靈石大甩賣？是和聆崽有關嗎？”
    “對。”江雲欽順利的被帶偏，他點點頭，道，“娘子你也知道，阿卷身為受損的仙器，即便我們身處垢神之地，也能透過重重禁製感受到我的氣息，甚至能粗略的知曉我的所思所想。”
    “所以自我們幾百年前知道聆崽的存在後，它便一直為我留心聆崽的影像，而今日，是聆崽第一次前往任務堂。”
    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從阿卷的轉述——千山雲海樓其他修士的嘴裏聽說了不少事，從江鹿聆的靈根，到江鹿聆傳入鎏金祖池，再到江鹿聆造福修士，奪得築基期魁首，無一不讓他們感到欣慰。
    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始終沒有見過江鹿聆的影像。
    雖說江鹿聆很小的時候曾陪江鶴傾去過任務堂，但她並沒有進到任務堂的裏麵，她在人山人海的震懾下望而卻步，選擇蹲在任務堂的外麵等江鶴傾出來。
    因為阿卷的力量無法離開任務堂，所以江雲欽和陸晚並沒有機會見到她。
    他們本以為還要等上很久，畢竟，修真界的一天，相當於這裏的十天，可誰知江鹿聆不出現則已，一出現，便把她年邁的老外公嚇了一跳。
    一百塊仙品靈石。
    這聽起來好像很少，但其實已經足夠多了，比江雲欽和陸晚倆人的家底加起來還要多。
    要知道，以江雲欽和陸晚的身份，隻怕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一個比他們夫婦更富有的人。
    不過現在，卻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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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他們的親外孫女。
    陸晚也明白能讓江雲欽感到這般震驚的，數量一定不少，她不禁皺了皺眉，心裏下意識陰謀論了一番：“隻怕是那個東西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了，吸收我們這些人的壽數、力量還不夠，居然還要對普通修士下手！”
    甚至謀算到她的外孫女身上！
    “轟隆隆！”
    像是觸犯到什麽禁忌詞語，天際之上突然響起一道驚雷。
    陸晚抬頭，看著那血紅的天空，怒罵：“老娘說錯了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將我們困在這還不夠，還要傷害我們的子嗣，你還講不講道理了！我們的先輩，當初就不該救你！”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大，卻始終沒有雷電劈下。
    陸晚一臉的見怪不怪。
    在這裏半死不活的呆了幾萬年，她早就摸出了天罰的特點，什麽樣的詞語一定會降下驚雷，什麽樣的詞語是光打雷不下雨，又是什麽樣的詞語會先攢著，等待厚積薄發。
    陸晚罵了兩句，仍不解氣，若不是有以為要下雨，而匆匆往家趕的村民路過，隻怕她能罵上個三天三夜。
    江雲欽笑著和村民打招呼，然後拉著陸晚的手離開。
    一邊走，他一邊安撫：“等晚些，為夫給娘子找一個無人的地方，讓娘子罵個痛快。”
    這些年，他們都是這麽幹的。
    “好，就去我們上次去的瀑布旁！”陸晚點頭，十分讚同，但轉眼，她又有些擔心，“聆崽那邊不會有事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是自家的勢力，陸晚也不覺得它是鐵板一塊。
    “不會有事的。”江雲欽笑笑，“咱家的聆崽，可聰明著呢！而且，還有阿卷和珩兒他們不是麽？”
    “也是......”想到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陸晚十分讚同。
    隻是她雖應著，但眉頭卻始終沒有抹平。
    江雲欽捏了捏她的手：“娘子，我們在這清水村呆了十年了，也該搬家了，接下來，我們找個鎮子住好不好？人多些，也熱鬧些。”
    “行呀......”
    伴隨著交談，兩人相攜往家走去，從背影上看，就好像一對平凡的夫妻，周遭綠水青山，遠處炊火繚繞，端的是世外高人，神仙眷侶，如果，忽略那紅色的天空，還有即將升起的黑色圓月的話。
    與此同時，同樣處於血紅天際下的一處高山之上——
    一赤身裸體的男子看著下方的一片平和的凡世，抬手拂過身旁的蒼天巨樹，或者說，是盤繞在上麵，儼然要和樹木融為一體的金色巨藤：“居然，是選擇了第一次的做法麽？”
    “嗬！靈露，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沒用的，我早就告訴過你，無論多少次，無論過程如何改變，結局，都已即定。”
    “我們，該認命的......”
    明明身旁沒有人，但那男子的眼前卻好像出現了一個身影，他的耳邊也傳來了一道擲地有聲的話語——
    “不，我，從不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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