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她一邊從儲物手鐲中拿出了一張搖椅，待盤腿坐在了上麵，她又拿出了一個果盤。
    果盤裏是各種各樣切好的靈果，顏色五彩斑斕。
    她捏起一個粉嫩嫩的像是櫻桃一般的靈果，入口居然是難以言喻的酸，她連忙拿出一瓶靈乳，仰頭灌下。
    靈乳是淡淡的青綠色，味道算不上甜，卻十分清爽，像是夏日的氣泡水，有種沁人心脾的欲罷不能。
    而在雪地裏，這種滋味就更爽了。
    江鹿聆縮了縮脖子，然後十分滿足的喟歎一聲，“三師兄這次尋來的靈乳，倒是一個比一個好喝。”
    她手中的果盤是江鶴傾準備的，靈乳是盛時燁準備的。
    雖說自回了雲海樓之後，江鹿聆因一直在藏書閣鑽研劍法，再沒和小夥伴們碰到一起，等她終於出關，眾人又是修煉的修煉、離去的離去，但眾人的關愛她卻是接了個十成十。
    光是江鶴傾放在藏書閣門外的儲物袋就有足足九個。
    再加上盛時燁等人寄存在大門口的雜七雜八，還不等江鹿聆踏出若水居，便收獲滿滿。
    家人給的東西，她自然不會擺著看，所以這段時日，她再次恢複了小時候的肆意，該吃吃該喝喝，好不快活。
    而當孟嘉顫巍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她表情怔忪，似是不解。
    是的，不解，她不解一個修士為何這般養尊處優，不解一個修士為何會有口腹之欲，不解一個修士為何能如此肆意，江鹿聆的一切，都是她所不能碰觸的世界。
    她驚慌失措的低下頭，像是在躲避什麽龐然大物。
    江鹿聆悠悠地看她一眼，挑眉：她有這麽可怕麽？
    “你可願服下這顆問心丹，同我說說你的生平？”江鹿聆再次開口，兩顆早已備好的瓷瓶被靈力挾裹著落在孟嘉的眼前，“待你說完，我可幫你激活草木靈眸，再贈你一粒無息土。”
    無息土，一種用於培育靈植的靈土，雖不及神土息壤，卻也算得上是息壤的平替之物。
    此物對於普通修士的吸引力不算大，但是對於靈植來說，卻是讓人怦然心動的存在。
    果然，隨著兩個瓷瓶的瓶蓋被打開，都不需要探查，孟嘉的眼睛便猛地盯上左邊的瓶子。
    那裏麵，裝的正是無息土。
    孟嘉感覺到體內的伴生植在叫囂。
    哪怕這株伴生植並非她所求，同她也沒有多少情誼，但孟嘉感受著那份渴望，還是咬了咬牙道：“隻是生平？隻要我說了，你就會將這粒無息土給我？”
    居然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眼睛麽？
    江鹿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當然，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孟嘉的瞳孔一縮。
    她當然知道！因為草木靈眸的原因，她並沒有被妖植寄生，也因此，她並沒有陷入五感缺失，她聽到了千山雲海樓修士對她的稱呼，千山雲海樓的少主，江鹿聆！
    “好！”孟嘉抬手，將右邊瓶子裏的丹藥倒進了嘴裏。
    “其實那是毒丹。”
    江鹿聆突然開口，孟嘉的喉頭一哽，她想吐出來，可那丹藥入口即化。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鹿聆，那股藏在眼底的嫉妒翻湧而出，她崩潰道：“你身為千山雲海樓的少主，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居然對我這麽一個小人物使用毒丹？你剛剛對我說的那些話，是想折辱我麽？你......”
    江鹿聆眨眨眼，打斷她的話：“古書有記，詭丹也是毒丹的一種，當然，沒毒就是了。”
    所以她這句話並沒有騙她。
    孟嘉的表情一頓，駭然之色彌漫上瞳孔：“......”
    可江鹿聆的神情倒是愉悅了不少，她也不是存心想逗她，她隻是看著孟嘉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突然想知道，如果真的要死，她又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而她，又為什麽要一直用隱晦的，苦大仇深的目光看著她呢？
    現在她知道了。
    喜惡同因，瑕瑜互見。
    千山雲海樓的修士在不認識她的時候，會因為她的身份、資質喜歡她，自然也會有修士在不認識她的時候，就因為她的身份、資質先入為主的討厭她。
    她改變不了別人的看法，而這些，也並不能影響她絲毫。
    江鹿聆捏起一塊深紫色的正方形果肉，塞進嘴巴，然後愜意的眯了眯眼睛，真甜。
    “說吧，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江鹿聆的聲音冷淡了幾分，孟嘉死死地攥緊了掌心，她的後槽牙在打架，本來她想平複平複再開口，可眼下，倒是不能了，她知道，她惹怒了江鹿聆。
    孟嘉的小腿肚抖了抖，但她並不後悔。
    像是看破了生死，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挺直了脊背，也第一次抬起了低下的腦袋：“我出生於天衍門手下的凡俗界，仰天朝，孟氏孟嘉......十二歲那年......”
    孟嘉的一生可謂是十分平淡，十二歲遇天衍門修士，十五歲練氣入體，二十二歲到達修真界，成為天衍門記門弟子，二十五歲成功築基，成為天衍門外門弟子，六十八歲突破金丹，成為天衍門內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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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八十一歲，金丹中期。
    這對於修士來說短短的八十一年，對於江鹿聆來說，漫長的八十一年，唯一的精彩，在於孟嘉還是凡人的時候，以庶女的身份鬥垮了主母和嫡女，成為仰天朝最尊貴的聖女，成為了皇後唯一的候選人。
    若不是修真者的出現，她的目標，是皇位。
    她想成為那最尊貴的女人。
    可就是這般擁有著雄心壯誌的女子，在修真界的磋磨下，竟變成了如今這副——
    畏畏縮縮，眼光狹隘，憤世嫉俗，鼠目寸光的卑劣修士。
    該說什麽呢？
    好一個，修真界啊......
    待孟嘉說完，江鹿聆搖頭輕笑，“你足足用了三年的時間才練氣入體，這等資質，卻能受修士青睞，得到前往修真界的名額，你難道一直沒有發現，這其中的問題麽？”
    隻怕這名額，水分頗多。
    孟嘉的眼神閃了閃，“我發現了。”
    可她還是來了。
    她想成為修士，想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直到到了宗門，她才知道不僅是她的靈根中等偏下，她靈根的純度更是低的可憐，她修煉一天，抵不過同三靈根修士修煉兩個時辰。
    她以為勤能補拙，可在天才一茬又一茬的天衍門，她的勤奮根本就彌補不了什麽。
    為了能活下去，她舍棄了一切驕傲。
    她想著就算自己修為不足，憑借她的學識，憑借她的計謀，也可為自己謀一條光明大道。
    她一直在為此努力著。
    可惜，就在今日，她突然發現，這好像，並不是她的渴求。
    她的渴求，是什麽呢？
    孟嘉的眼神迷茫，像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囚徒，找不到燈塔，而就在這時，聽懂她言外之意的江鹿聆站起了身，拍了拍手，讚賞道：“該說不說，其實，你還挺厲害的。”
    霎時，孟嘉的世界，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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