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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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試探性地問道,“要不,咱們征徭役?”反正待遇照舊,隻是用的名頭不同而已。
    “不。”謝清風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表麵上看上去待遇一樣,但實際上招募勞工和征徭役是天差之別。征徭役意味著強製性,官府可以隨意支配他們的勞動力,而招募勞工則是自願的,意味著他們有權選擇是否參與。
    這一個政令頒布下去可不是過家家。
    對於尋常農家而言,徭役二字如同懸在頭頂的鍘刀,性命要係在官府的草繩上。
    征徭役就代表著苦和累還有可能會死。
    家裏若有三兩個兄弟,往往為了誰去應役吵得掀翻屋頂。老大會說“去年是我扛了修城牆的活”,老二也罵“再上次是我去的,當時你躲在灶房裝病時怎不提這事”。
    誰都不願意去做事,都想等下一次更輕鬆的徭役。
    不過這不是並非謝清風憂心的根本,他主要想的是那些下麵的小吏,尤其是衙門的衙吏。
    謝清風覺得最棘手的便是這些紮根基層的“地頭蛇”,若開放徭役征調,無異於給他們遞上敲骨吸髓的棍棒。
    若是給他們權力管理徭役,他們最喜歡鑽空子了。這些衙吏必然會借機敲詐勒索,甚至強行攤派。百姓們不僅要承受繁重的體力勞動還要被層層盤剝。
    他們隻會揣著鐵鏈子進村,把壯丁像趕豬一樣往河道上趕。
    畢竟“衙役腰裏三把刀,徭役、賦稅、刮民膏。”這句話可不是白傳的。
    謝清風作為臨平府最高的官員,手伸不了那麽長,自己的官靴踩不進每一條鄉間土路。
    征徭役的這個口子是絕對不能開的。
    “那該如何是好啊?總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吧?”李文遠他知道謝清風是怎麽想的。
    這些日子跟謝清風也共事了這麽久,謝大人確實是很有能力,可是謝大人有個非常大的脾性,就是對百姓特別好。
    可是此時心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必須雷厲風行才對。
    對少數人心軟必將損害大多數人的利益。
    就像他強征戰稅一樣,他知道肯定會讓少部分百姓家裏不好過,可若是那戰稅不征上來修河道,大水一發,整個臨平府的百姓都得喂河。
    他們當官的,就是得權衡利弊,用最小的損失來獲得最大的利益。
    謝清風將從桌上將李文遠剛才帶過來的名單拿起,“李大人莫著急,咱們這銀錢十五日一發,每七日準假兩日,勞工可自行選擇留營或返鄉。”
    “每段河道分三班輪作,人歇工不歇。”
    “工段長持此牌即可停役,若有強征蠻催者,勞工可直接奪牌鳴鼓。”
    李文遠聽到謝清風說的這段話,突然瞪大了雙眼,他懂謝清風的意思了。他是想通過好待遇將勞工們吸引過來。
    講實在的,這待遇比臨平府大多數活計好多了,而且這三班輪作的巧思,既保工期無虞又讓勞力得以喘息。
    李文遠忽覺喉間泛起澀意,他在官署混跡多年見過太多層層盤剝的苛政,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將“馭下之道”化作這般溫暖的籠絡。
    深諳民心者,方可築得萬代長堤啊。
    李文遠看謝清風的眼神越來越狂熱。
    “李大人,您可別這麽看著我。”謝清風起一身雞皮疙瘩,表示受不了,“瘮得慌。”
    李文遠一下被謝清風這耍寶的模樣給整破功了,他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大人啊,還是個年輕人嘞——
    ——————
    十五日未時三刻,河工營地的青石板路上,往來奔走的人影蕩起金晃晃的漣漪。
    勞工們早早地聚集在工棚前,臉上帶著期待和疲憊交織的神情,但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今天是發工錢的日子。
    “老張,你說今天能發多少?”一個年輕勞工搓了搓手,低聲問身邊的同伴。
    同伴給了年輕勞工一肘子,“別做出這沒出息的樣子,咱來之前不是早就簽了那契約嘛?半月一發,二十五文呢!”
    “嘿嘿......”年輕勞工被肘了也不惱,粗布褂子上的汗堿在陽光下泛著白霜。
    有錢就好!
    他家裏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了,就等著他發的這點錢買吃的回去。他剛開始來的時候是奔著用命來換錢的想法來的,沒想到這活計比他之前幹過的所有活都輕鬆多了!
    每個人就幹四個時辰的活,多了工頭就會生氣地喊他們回去。而且每七日就能歇兩日,歇的那兩日工錢還照發!
    上哪兒找這樣的活幹啊。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說句違心的話,要是這河道能修一輩子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工頭已經帶著賬房先生走了過來。
    “都排好隊!先點卯再發錢,一個一個來。”工頭大聲喊道。
    勞工們立刻排成一條長隊,安靜地等待著,生怕因為自己的吵鬧就不發錢了。
    “張大升,二十五文。”賬房先生喊道,將一串銅錢遞給站在那名年輕的勞工。
    張大升接過銅錢,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將銅錢揣進懷裏,生怕掉了哪怕一文。
    後麵的老於頭站在隊伍的最後麵,渾濁的眼睛盯著賬房先生的木箱直發亮,當他接過用草紙包著的銅錢時,心才落到了肚子裏。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年紀還能賺這麽多錢。
    一個月五十文,一年就是六百文,這對他來說真的算是筆不小的收入。
    老於頭報名的時候可沒想過官府真的能發錢,他是奔著包吃包住來的,他是個乞丐,去扛沙袋別人都嫌他年紀大。
    見到官府招人,他正好卡在最大的年齡上。
    人不多,銀錢很快就發完了,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道上,水麵泛起細碎的金光。
    臨平府修河道的待遇好,勞工們回去後便自發當起了“宣傳員”。他們休息日三三兩兩聚在村口老槐樹下,捧著新領的銀錢向鄉鄰們展示,“咱在河道上做工,每日有熱飯熱菜管飽,收工還能拿現錢!”
    嗓門大的張大升站到石碾子上,扯開衣襟露出曬得黝黑的胸膛:“河工棚裏鋪的是新稻草,下雨天還有瓦頂遮風!”
    “嘿!這條件真叫個好嘞!咱這輩子還沒遇見過這麽舒坦的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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