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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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的鍾鼓聲剛落,在大臣們講完日常匯報後,蕭雲舒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階下群臣緩緩開口道:“眾卿連日來關於李景湛的奏折,朕都仔細看了。”
話音剛落,幾位須發斑白的老臣已悄然挺直了腰板,顯然準備再次力諫處死李景湛。禮部尚書甚至已將奏折捧在胸前,隻待皇帝話音落地便要出列。
誰知蕭雲舒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轉厲:“朕起初也覺得李景湛雖有罪過,卻也有功績,未必當判死刑。”他頓了頓,目光陡然掃向禦階下的禦史台方向,“但方才重讀禦史台李禦史的奏折,朕倒覺得他說得極是,李景湛秘不發喪,褻瀆先帝,此等大逆不道之罪,豈止當死?實該誅九族!”
“李禦史那奏折,字字泣血,句句懇切,” 蕭雲舒拿起案上的奏折揚了揚,聲音透過大殿的梁柱回蕩開來,“他說‘若容此等罪行,何以正國法?若護此等逆臣,何以對先帝?’朕深以為然。”
這話一出,滿殿嘩然。
方才還準備死諫的大臣們瞬間僵在原地,禮部尚書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旁邊的吏部尚書悄悄拽了一把。
雖然李景湛是寒門出身,但李景湛的九族牽連甚廣,且不說他本家的姻親故舊,單是當年與他一同輔佐先帝、甚至在潛邸時與他共事過的官員就有大半要被卷進來。
更要命的是,二皇子蕭宸倒台時,部分曾與他有過往來的大臣都是從輕發落,隻革了職或貶了官。若李景湛要誅九族的話,那按此標準,當年二皇子黨的餘孽豈不是都該株連?
如此一來,朝堂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風,剛穩定沒多久的朝局又要動蕩。
“陛下!” 終於有老臣忍不住出列,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李景湛罪雖重,但誅九族未免太過嚴苛!當年他在龍椅旁撐著那七日的從龍之功,足以抵去一半罪責啊!”
這話像是點醒了眾人,“陛下三思!” 緊接著,十幾位大臣紛紛跪倒,“李景湛護國有功,懇請陛下念其舊功,從輕發落!”
甚至正好與李景湛關係淺但又在九族之中的官員已經開始偷偷給李禦史翻白眼了,偷瞄李禦史的眼神裏滿是怨懟,這老東西非要趕盡殺絕,是想把他們這些沾點邊的都拖去砍頭嗎?
他們雖然與李景湛有舊,但為了明哲保身都沒有反對他們要斬李景湛的上奏,可若是牽連到他們的性命,那自然是要幫李次輔開罪的。
蕭雲舒坐在龍椅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下麵,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龍椅邊緣,眼底卻藏著一絲了然的笑意。人性這東西,果然經不住試探。
謝卿這法子真好,愛用,下次還能用。
他隻一句話,就讓前幾日還是一邊倒的群臣變成現在兩方都快打起來得吵鬧局麵,這下不是他一個人在為李景湛開脫了。
也不是他這個皇帝要一意孤行。
“都肅靜。” 蕭雲舒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殿內的吵嚷聲瞬間消弭。
他緩緩起身道,“李景湛之事,朕已深思熟慮。”
李禦史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挺直了腰板,等著皇上重判李景湛。而與李景湛有舊的大臣們則暗自捏緊了拳頭,心提到了嗓子眼。
蕭雲舒頓了頓,繼續說道:“李景湛秘不發喪,有辱先帝遺體,此罪難恕,斷不可輕饒。”
李禦史連忙附和:“陛下聖明!”
可蕭雲舒話鋒一轉:“但他當年在危難之際,以一己之力穩住朝局,護住江山社稷,此等功績亦不可磨滅。若真判他死罪甚至株連九族,未免寒了天下忠良之心。”
“朕決定,”蕭雲舒的聲音不疾不徐,“李景湛革去所有官職,貶為庶民,流放至南疆煙瘴之地,終生不得回京。其家眷無需連坐,但需遷至偏遠州縣安分守己度日,不得幹預地方政務。”
還沒等反對的大臣說話,被牽連的大臣立馬跪下附和道:“陛下聖明!”
蕭雲舒看著底下涇渭分明的兩派,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他緩緩抬手,示意眾人平身:“此事既已定論,便不必再議。”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唱喏:“退朝——”
眾臣依序起身,剛走到太和殿外的丹陛下,李禦史便帶著幾位言官攔住了去路,臉色依舊鐵青:“諸位同僚,李景湛褻瀆先帝之罪,豈能如此輕判?我等受先帝恩惠,當以死諫爭,絕不能讓禮法蒙塵!” 他說著,便要招呼身後的人一同往禦書房去,準備再遞奏折。
“李禦史這是要抗旨不遵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著同色禦史袍服的官員,正是與李禦史同屬正七品的劉禦史,“方才在殿內,陛下的旨意說得明明白白,你偏要在宮門外聚眾喧嘩,是覺得禦書房的門檻好踏還是覺得陛下的耐心無窮無盡?”
李禦史見是同品級的劉禦史,臉色更沉:“劉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等維護禮法,何錯之有?”
“維護禮法?” 劉禦史嗤笑一聲,上前兩步與他並肩而立,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人聽清,“當年二皇子現身要篡位,是你李大人揣著虎符守在靈堂前?還是你率領言官們堵在宮門口要清君側?若論維護先帝,你怕是連李次輔衣角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