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假期幾乎是一眨眼，她這次就背了一點東西，毛三把閨女送上車，下車前又往她手裏塞了錢。
    二麥“……爸，你是不是又藏私房錢了？”
    毛三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別胡說，被你媽聽見我還要不要活？”
    73年年底這段時間注定是多事之秋，層出不窮往出冒的報紙學習資料，還有校園裏握緊拳頭不停呐喊的同學，不知道如何開展教學進程的老師，共同組成二麥關於初中的第一段記憶。
    李長河不再幫學生保管錢物，二麥把大家的東西拿回來，基本上除了上課，在學校裏很少能碰得到老師。
    十一月底天氣已經冷了，宿舍沒有爐子，再加上突然降溫凍得跟冰窖一樣，躺在木板床上跟躺在冰塊上差不多。
    王嬌軍受不住，早早就把被子抱到二麥床上，一到晚上抱著她睡。
    “好冷啊，感覺冷氣是從地板上冒起來的，為什麽教室有爐子宿舍沒有，要不咱們自己出錢買一個？”
    她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不肯起來，其他同學好不容易疊好被子，正哆哆嗦嗦往水盆裏倒熱水，剛開始還有人附和天氣冷，但後麵聽她說要一起出錢買一個爐子時都不再吭聲。
    除了買爐子的錢，煤炭也要錢，而且還要煤炭票，誰願意出？
    二麥把她的衣服丟過去，“趕緊起來去教室取暖。”
    王嬌軍把頭埋在衣服裏，假意哭了兩聲，後麵趕緊跳起來穿衣服，隨意洗了個臉就拉著二麥往食堂跑。
    “凍死我了。”
    食堂的早餐早就冷了，三口兩口吃完隻覺得身體裏也凍成了冰，苦著個臉看向二麥“要是我凍僵在路上，你能把我扛進教室嗎？”
    楊樹秋一個胳膊肘往她後腰懟，“我能一腳把你踹過去。”
    二麥讓她們在食堂門口等一會兒，王嬌軍兩人以為她是去放中午要燜的飯盒，一邊跺腳一邊往手裏哈氣，一會兒就看見她用報紙包著什麽東西急匆匆跑過來。
    “什麽味道？好香。”
    兩人不約而同吸鼻子，二麥掀開報紙。
    “？！紅薯！哪來的？”
    “我讓食堂阿姨幫忙丟在灶膛裏烤的。”
    村裏的紅薯收了，秀蓮讓背一些回學校，說丟到食堂的灶膛裏烤一烤，又頂餓又不冷。
    二麥給幫忙的阿姨分了幾個，阿姨特別開心，讓她下次有什麽想吃的東西都拿去食堂，她幫忙弄。
    王嬌軍誇張的站在那叫了好幾聲，路上還有同學經過，楊樹秋跟二麥嫌她丟臉趕緊把人拉回教室。
    烤火的爐子在教室的後方，鐵皮焊的，由煙囪往外排煙，夏天的時候大家都不樂意坐在旁邊，一到冬天都搶著坐。
    即使坐在旁邊要往裏添柴火，甚至還有煤灰冒出來把課本跟衣服弄髒。
    二麥六月份考試前秀蓮估摸著跟她差不多高，結果暑假的兩個多月這孩子往上躥了五厘米，一下子飆到了165。
    她這個身高不僅在女生裏是最高的，連男生都沒幾個比她高，自然一開始教室後排的座椅就屬於她。
    王嬌軍抱著紅薯坐在二麥位置上，感歎了一句這裏簡直是天堂，“我晚上寧願來這睡。”
    楊樹秋也把凳子拖過來，兩人剛把報紙掀開一股烤紅薯的香味就冒出來，剛剛還人聲鼎沸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王嬌軍話格外多，二麥朝同桌抱歉一笑，把自己手裏的烤紅薯掰了一半遞給她。
    女生原先還不想要，不過王嬌軍咬了一口後朝她不停點頭，“可香可甜了，也不知道咱們這爐子能不能烤，不然我也帶些過來。”
    同桌抵抗不住誘惑接了過來，一桌子4個人都在吃紅薯，香味飄滿了整間教室，冬天為了保溫門窗都緊閉著，本來屋裏一股莫名的味道，現在全是烤紅薯的香味。
    明越原先還在跟前桌討論，後來端起水杯掩飾性喝了一口，食堂什麽時候有烤紅薯賣了？
    工宣隊的同誌沒有同意馬秀秀的申請，她自己總結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覺悟不夠高，活動參與的也不夠多。
    於是在樣板戲排練時更加用力，文藝課上的小品還有歌唱比賽也頭一個舉手，結果她的嗓子跟公鴨嗓一樣，本來還為她的熱情而感動的工農兵老師忍不住掏掏耳朵，迫不得已換了另一個同學。
    不過她雖然沒加入工宣隊，但加入了衛兵小隊。
    目前負責在校園裏巡邏，看哪些同學走的過於親密，立馬喊著口號過來，“男女同誌需保持革命同誌關係，肢體距離不得小於1米！”
    她幾乎已經到了魔怔的地步，一旦在路上看見哪兩個異性走的近了，立馬雄赳赳氣昂昂跑過去往人家麵前一站。
    “幹什麽呢？保持革命距離。”
    原先隻是路上遇到隨意聊天的同學因她的一句話莫名鬧得麵紅耳赤，立馬分開，現在就算坐在教室裏異性同學都很少會靠近說話。
    不少人對她苦不堪言，隻是前段時間紅衛兵在學校裏做出的一係列事讓大家都噤聲不敢反抗。
    她現在甚至是班級裏的“紅衛兵監督員”，實時監控大家的言論，甚至有時候會故意曲解跟她關係不好的同學。
    這麽冷的天大家都恨不得時刻待在教室裏，隻有她還在外麵巡邏，現在才挺著胸脯回來，進教室後裏麵殘留的烤紅薯香氣讓她瞬間眯了眼。
    “什麽味道？”
    沒有人搭理她，大家都繼續自己手裏的事情，馬秀秀的紅衛兵監督員真的是讓全班大吃苦頭，但凡一句話有歧義她都能翻來覆去問幾遍，有時候態度激烈了點她甚至要舉報到上麵。
    硬生生讓全班做了幾次思想檢討，現在隻要她出現，大家都非常默契閉上嘴巴。
    她尋著味道走到教室後麵，圍著爐子轉了幾圈便看向二麥幾人。
    “你們在教室吃東西？”
    王嬌軍前幾天才剛跟她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借到了大家私底下偷偷傳閱的手抄本，是紅樓夢裏的一段，寶貝的不得了，每天熄燈前才敢躲在被窩裏偷偷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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