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已經自覺把大門拉上，大麥三麥飯也不吃都跑進堂屋，就看見二麥把繩子割開，從裏麵翻出一遝發黃的舊書放在地上。
    三麥看了會兒就了無興趣跑出去吃飯，秀蓮滿臉黑線，一個腦瓜崩彈在閨女額頭上。
    “老娘看你是閑的慌，費這麽大功夫就弄幾本發黃的書回來，都快長蟲了能有什麽用？當手紙還嫌硌屁股。”
    虧她看毛三屁顛屁顛跑去關門，還以為閨女拿了什麽好東西回來，結果又是一堆破書。
    “……別又是什麽外文書，你媽的心髒可經不起你這麽嚇唬。”
    “不是，古文。”
    “……”
    得，這也沒好到哪去。
    大麥趕緊蹲下身把書本一本本疊起來放到桌上，擦幹淨手再小心翻開。
    秀蓮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就這些書又黃又脆，拿去引火都嫌，可自己兩個閨女不知道有多寶貝。
    “可以在家看，不能拿去外頭，也不能讓人看見。”
    秀蓮覺得這堆玩意跟三麥以前去廢品站找來的破爛一樣，她嫌棄有味人家還寶貝的很，搖搖頭打算去外頭吃飯。
    二麥一句“這可是古董”硬生生把她的腳步拉住。
    “古董？”
    金子才是古董，這些書看著就要被蟲蛀了，能是什麽古董？
    “這一本是清代的手抄本，這一本是明代的套色印本。”
    都是老太太一本一本跟她介紹的。
    秀蓮聽不懂，隻關心“值多少錢？”
    毛三以前聽說過，“咱們村以前那誰不是抽大煙把家產都敗光了，聽說就把家裏祖宗傳下來的書都賣了，那時候一本都值好幾百大洋。”
    大家都知道古字畫值錢，特別是名人真跡，但實際上古書的孤本、帶名人批注的也值錢，而且比字畫要更不顯眼。
    這年頭沒幾人敢在家裏放字畫，生怕惹禍上身，不過秀蓮一琢磨，既然這東西以前這麽值錢，萬一以後也值錢了呢？
    “都藏起來，說不定等你們的孫子就又值錢了，到時候就說是老祖宗給他們留下來的。”
    大麥拿著毛巾把書頁輕輕擦拭幹淨，再一本本疊起來，在箱子底下放上大量樟腦丸，最上層掩飾般放上好幾疊報紙。
    “書包裏的是什麽？”
    二麥也不知道，都是老太太給她裝的，把書包打開倒在地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隻木刻狗，實在太精細了，秀蓮拿在手裏愛不釋手撫摸了好久。
    毛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拿過來，在大家的目光下拿根棍子在木刻狗底部捅了幾下。
    “……裏麵有東西？”
    秀蓮咽咽口水，毛三把自己做木工活的箱子搬過來，搗鼓了一會才把木刻狗拆開，露出裏麵金黃色的佛像。
    佛像看著有些年頭，部分地方有些發黑，底下的底座格外清晰。
    秀蓮跟毛三立馬看向二麥，“哪來的？”
    二麥也驚了，她以為頂多是一個有些年份的古董，沒想到裏麵是金子。
    “廢品站的老太太給的，她讓我藏好。”
    秀蓮蹲在地上，眼睛一直看著那尊佛像，裏麵雕刻的也格外精細，佛像正好嵌在裏頭，一看就是專門雕的。
    “……你說會不會是假的？”
    嚇得她立馬讓大麥把屋裏的門全都關上，看著這尊佛像總覺得腦袋發懵。
    毛三想拿矬子試試看是不是真金子，在佛像底部劃了一道，秀蓮一直盯著他的動作。
    “是不是？你到底會不會看？”
    毛三盯著自己弄出來的痕跡，“我都是以前聽人閑聊說的，也沒真試過，看起來好像是真的。”
    秀蓮伸出手按了按自己撲通撲通快跳出胸腔的心髒，光看那精致的木刻狗其實就已經猜到裏麵的東西很值錢，“木頭是黃花梨木，打地主的時候老娘跑去地主家看過，他家的床就是這個木頭。”
    說完趕緊示意毛三把木刻狗安回去，還有那一地打眼看毫不起眼的玩意，不過現在已經不敢輕視，蹲下身一個個細致觀察起來。
    “那老太太在廢品站還真有可能遇到好東西。”
    不過唯一奇怪的是她為什麽會給二麥？
    二麥“我也不知道，奶奶突然說她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把想拿的東西都拿走。”
    “那你說她知道這裏麵是金子嗎？”
    秀蓮的心在極限拉扯，要是老太太不知道，他們回去問她那不就暴露了？
    地上有一個長長的細竹筒，沉甸甸的，秀蓮拿來敲了幾下，隻聽啪嗒一聲上頭的蓋子落下，從裏麵倒出一摞袁大頭。
    數了一下接近30枚。
    毛三把自己手裏類似梳妝盒的小盒子打開，裏麵裝著好幾塊玉刻的觀音像。
    秀蓮立馬坐直身體，啪嗒一聲把盒子合上。
    “老娘怎麽跟做夢一樣？你們說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設局，革委會直接來家裏把咱們一家都拖走？”
    趕緊拿了個袋子，把地上的東西全收攏在一起，就連那幾塊黑漆漆的墨塊都收了。
    “……老太太為什麽要害我們？”
    “那她為什麽要把東西都給你？媽的心裏不踏實，要是老娘發現這麽多好東西肯定要挖個坑埋起來，等以後風聲過去了再挖出來。”
    以後吃喝都不用愁了。
    “不可能她沒發現裏麵的東西，你看給的這些東西哪個是簡單的？”
    秀蓮不敢把東西放在家裏，當然也舍不得丟了，半夜跟毛三偷偷拎出去，跑到毛三爹墳旁邊挖了個坑埋下去。
    “先讓你爸幫咱們看著。”
    這兩天秀蓮坐也坐不安生，睡也睡不安生，既怕別人把他們連夜埋的東西挖走，又怕這東西給家裏帶來事。
    周天二麥背著一書包的東西，連學校都沒來得及回，直接去廢品站。
    但很可惜廢品站的門是關著的。
    在門口轉了幾圈最後隻能回學校，好不容易等到周三下午有空又跑出去，但此時廢品站門口已經貼上封條。
    上邊還寫著走資派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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