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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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後,季言彰就沒再和唐亦熙說過話了。
    時間如隙中駒,石中火。
    轉眼就到了季言彰拍最後一場戲的那天。
    徐薇真已經回國了,如此重要的時刻,她必然是要親自見證參與的。
    徐懷覽被她拉來,就連趙管家也過來了。
    白楊三人也不可能缺席。
    他們準備了蛋糕和鮮花,等他拍完戲就慶祝殺青。
    最後一場戲的內容,是白雲樂被白喜殺害。
    季言彰壓力倍增,一則徐薇真他們都在,二則和曾梵天演對手戲,他怕接不住曾梵天的戲,影響他發揮。
    徐薇真瞧得出季言彰焦慮,說:“別緊張,昨天你不是和曾梵天試演了一遍嗎?他還誇你表現得很好,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專業人士。”
    “嗯。”
    季言彰目光低垂。
    徐薇真似有所察覺,收回落在他腿邊的手。
    季言彰抿唇。
    可很快,柔荑就覆上他的手背。
    季言彰抿唇一笑。
    ——
    “actions !”
    季言彰背對著曾梵天,正要到屏風後頭,取一些銀子贈送給他,作為他跑路的盤纏。
    曾梵天舉棋不定,看著季言彰的背影,臉上掠過糾結,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逐漸冷冽。
    他取下掛在牆上的劍,悄然上前。
    回憶著並用眼睛丈量季言彰身上能夠一擊斃命的部位。
    “白喜兄,這些銀兩——”
    季言彰的話驀然停了下來。
    銀子從他手裏脫落,他緩緩低頭,看向自背後穿過他左胸膛的劍。
    這是他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佩劍。
    季言彰難以置信地轉動脖子,看向曾梵天,發出不解:“為什麽?”
    嘴裏含著的血漿恰如其分地從嘴角流溢出來。
    曾梵天咽了咽口水,“白少爺,你知道的,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不斷給自己做心裏暗示:是的,白雲樂非死不可。死了,就不會出賣他的行蹤;死了,他就能卷走所有的銀子遠走高飛;死了,就可以好好地陪著他黃泉底下的女兒——他對女兒的少女心事了如指掌。
    季言彰到底吃驚於白喜的狠厲。
    他後悔了。
    後悔收留他,輕信他。
    白雲樂還感到悲哀與怨恨:他不敢說自己有一顆赤子之心,但遇到別人有困難時,他總是解囊相助。
    以往他還經常幫襯白喜。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回報自己的竟然是致命一劍。
    他無端想起馮可道的《天命》:“窮達皆由命,何勞發歎聲。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請君觀此理,天道甚分明。”
    或許死於白喜之手就是他的天命。
    彈指間的思辨,竟讓白雲樂有幾分釋然。
    他自己也覺匪夷所思,他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接受程度居然這般高。
    他習慣性笑了笑,牽動破裂的脾肺,疼得他笑容破碎而扭曲。
    與此同時,血液逆流,湧上喉頭,再度從口中淌出。
    白雲樂還在笑,“也,也是,你說得對。”
    思及白喜如今的境況,半晌,白雲樂氣若遊絲道:“白喜兄,祝你,得償所願。”
    他身體下滑,倒在了地上。
    明明俯視著白雲樂,白喜卻產生自己比白雲樂還要銼低的錯覺。
    白雲樂的“成全”與祝福,讓他有一瞬的無所適從。
    但很快,在白雲樂抵不住沉重的眼皮,闔上黯淡的雙眸後,白喜不再惶惑。
    書房內,一豆燭火經風晃動,繼而恢複平靜。
    隻是,昏黃的燭光將白喜影子拉長,深深釘在了地上。
    ——
    “砰砰砰——”
    季言彰還沉浸在難以言喻的角色情緒中,就被禮花炮聲強行喚回神。
    曾梵天也還沒完全出戲,但還是朝季言彰笑了笑,拉他起來,”好小子,比昨晚演得還好!”
    陳鬆導演直誇,“不錯,很不錯!”
    季言彰是他遇到的為數不多進步顯著的演員。
    白楊等人待季言彰一下場就衝過來擁住他,“言彰殺青快樂啊!”
    後頭的趙管家和常明拉起了寫有“殺青大吉”的橫幅。
    “謝謝,謝謝大家。”
    季言彰鮮花滿懷,被簇擁著走向九層蛋糕。
    季言彰搜尋著徐薇真的身影。
    徐薇真和徐懷覽站在人群外,靜靜注視他。
    季言彰心一動,“姐姐。”
    徐薇真搖頭,朝他抬了抬下頜,示意她在外圍旁觀就行,讓他盡興。
    可她不在身邊,他怎麽盡興?
    季言彰聲音抬高,“姐姐,過來好嗎?”
    徐薇真無奈,與徐懷覽一同走來。
    眾人頓時啞聲,自覺後退讓出空間——
    足夠容納十人的空間。
    這也正是徐薇真兄妹倆起初沒靠近的原因。
    他們的到來,肯定會讓劇組裏的其他人拘謹、不自在。
    不過,這與季言彰的情感需求相比,不值一提。
    季言彰踮腳吹滅包括桌子足有兩米高的蛋糕的最上麵的蠟燭,然後在眾人的的掌聲與歡呼聲中,鄭重表達自己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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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關照和提點,我真的受益匪淺。希望以後有機會,還能大家合作共事!”
    眾人紛紛回應季言彰,有些感性的,還偷偷掉了眼淚。
    拍了大合照後,趙管家和助理等人分蛋糕。
    季言彰率先拿起叉子取下一大塊奇異果,喂給徐薇真,“姐姐先吃。”
    蛋糕是家裏阿姨做的,今早出門前他還嚐過要用來點綴蛋糕的奇異果,奇異果不是特別甜,但應該合徐薇真的口味。
    徐薇真本想接過奇異果,但季言彰躲開,解釋道:“奇異果汁水足,會弄髒手。”
    徐薇真隻能就著他的手,分三口吃完奇異果。
    徐懷覽正在和一個有備而來的資方代表說話,餘光掃過季言彰和徐薇真,差點控製不住揍人的衝動。
    吃完奇異果,季言彰沒再給徐薇真投喂了。
    徐薇真不喜歡吃甜的,尤其是糕點。
    徐懷覽差點被偷家,無心再交談,資方代表非常有眼力見地結束對話。
    他邊走近邊解開袖口扣子,朝季言彰道:“來,也給我喂塊水果?”
    季言彰裝作聽不懂,一把奪過白楊手上沒動過的蛋糕,“懷覽哥你吃。”
    “誒——”白楊看見自己的蛋糕落到了徐懷覽手裏,及時止住了不滿,嘿嘿笑道:“懷覽哥你吃,蛋糕特好吃了!”
    徐懷覽沒眼看季言彰和白楊的傻樣。
    在角落裏的唐亦熙也分到了一塊蛋糕。
    蛋糕份量不大,但沉甸甸的,壓得她兩隻手酸脹非常。
    “端了這麽久,熙熙是不想吃嗎?不想的話給我吧。”編劇說道,她大概知道女兒的心思了。
    唐亦熙這才驚覺自己發了很久的呆,“不,我想吃的。”
    舀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裏,唐亦熙再次望向季言彰。
    季言彰正和徐薇真說話。
    人的肢體動作最能反映心理。
    季言彰無意識地身體向徐薇真那邊傾斜,就能說明他極度親近,看重徐薇真。
    少年連帶血的襴衫都沒換下,隻取下巾帽,束發垂落幾縷,卻不顯亂,反而襯得他意氣十足,眼角眉梢染著從枝葉間隙漏下的細碎陽光——又好像是他自帶的光芒。
    唐亦熙會讀口型,通過他一張一合的嘴唇,她解讀到了一句話:
    “姐姐陪我。”
    陪他做什麽?
    怎麽陪?
    什麽時候?
    去哪裏?
    唐亦熙不可控地冒出許多問題,最後都因對象不是她而終結。
    現在不是她,以後也不可能是她。
    唐亦熙黯然,咽下嘴裏的苦澀,自言自語道:“這蛋糕真甜,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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