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陳扒皮掀開車簾進入其中，公羊婉垂下眼簾，她怕讓陳扒皮看到自己眼中的仇恨。
    原本，她和自己弟弟相依為命，是他將自己擄了來，她恨不能將對方千刀萬剮。
    但公羊婉更擔心弟弟，她被擄走的時候，弟弟正去買菜。
    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衝動地前來報複，她可是聽說了，這陳扒皮是為青龍寨效力，而青龍寨有整整三位當家都是掌握特殊能力的異士，占山為王，甚至還與官府互相勾結。
    不行，她必須逃出去，不然以阿拙的性子，必然要來尋她。
    到時候阿拙就危險了！
    但現在顯然並非好時機，陳扒皮在這，其他幾個被拐來的嚇破了膽，那個男的又是個傻子。
    她現在逃跑，非但逃不出去，還會被打斷腿。
    公羊婉沉下心，等待著可能出現的時機。
    殊不知，對麵被她當做傻子的林軒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
    本來林軒準備等對方送他到城裏自己再動手的，但現在他該注意了，他準備再看看。
    事先說明，他絕對不是因為曾經被公羊婉特訓的太狠，想要報複公羊前輩。
    反正林七夜這麽短時間內肯定死不了，不如看看戲。
    馬車顛簸著，最終穿過一處城門，進入一處偏僻的巷子。
    “陳爺，到了。”
    馬夫的聲音從外麵傳出，緊隨而來的是一陣雜亂的腳步。
    一個諂媚的聲音響起，“四當家，您歇著，我來就行。”
    “不用，我大哥剛把上次那幾個玩死了，我來幫他掌掌眼，最好是找幾個耐玩的，寨裏有錢爺不是這麽造的，”那是一個沙啞的女聲。
    下一刻，車簾被直接拉開，陳扒皮在聽到這聲音的刹那，匆忙滾下車來。
    “四當家，您，您怎麽親自來了。”
    被稱作四當家的女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朝著馬車努了努嘴。
    陳扒皮立刻會意，拉開簾子就朝裏吼道：“給你們十秒時間，趕緊都給老子滾下來，多一秒，老子卸你們一條腿！”
    六個女生不敢抵抗，連忙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公羊婉和林軒最後。
    林軒看到，在陳扒皮旁邊站著位婦人，那樣子，仿佛一隻長滿麻子的尖臉狐狸。
    在她身旁，還有個濃妝豔抹的老婦人。
    林軒猜測，這是個買賣女子，掌管煙柳生意的老鴇。
    那婦人較矮，老鴇和陳扒皮皆微微屈膝，不敢高過對方。
    在婦人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壯漢，凶神惡煞。
    婦人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終停在公羊婉和林軒身上，眼神一亮。
    陳扒皮見此，立刻介紹：“當家，那個女的，是我從旁邊村拐來的，沒背景，那男的是路上撿的，我把他捆起來，他不掙紮，也不說話，好像是個傻子。”
    婦人點點頭，越看越滿意。
    這兩個，如果能交給大哥，估計能讓他消停很久，前提是他得輕點玩。
    婦人不是不對林軒感興趣，而是她知道，大哥好這口，她不敢跟自己大哥搶東西。
    青龍寨，大當家能隨意決定手下人的命運，他們幾個兄弟姐妹也一樣。
    婦人不敢觸怒。
    此時，公羊婉的心徹底沉了，她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為什麽青龍寨四當家會在這裏？！
    本來，她還想借著陳扒皮與老鴇交接時的空檔逃跑，但現在，看著那婦人身後的六七名滿臉橫肉的大漢，她真正感覺到了絕望。
    公羊婉一咬牙，她準備做最後的掙紮。
    公羊婉環顧一周，他們現在在一處丁字胡同裏。
    她借著林軒身形的遮掩，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是在裝傻，現在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如果真被送到青龍寨，你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或許不知道青龍寨大當家的威名，那家夥是個三境異士，男女不忌，不是你我能夠對付的！
    一會兒聽我口令，我說跑，你往左，我往右。”
    林軒眉毛一揚，沒作聲。
    公羊婉如此說道，但陳扒皮何其敏銳，立刻指著林軒背後的公羊婉大吼道：“哎，你在那幹什麽呢！別躲在傻子身後，給老子出來！”
    “跑！”
    公羊婉見陳扒皮察覺，當機立斷，向右側巷道中跑去。
    但詭異的是，在場一個去追的都沒有。
    林軒的吸血鐮聽到一聲尖銳的笑聲。
    “小妮子還想跑，早就在這等著你了！”
    再然後是一陣劇烈的掙紮。
    很快，公羊婉被幾個穿粗布衣衫的乞丐押著送了回來。
    “四當家，您掌眼。”
    為首的乞丐頭頭朝四當家行了一禮，將公羊婉重重往眾人麵前一推，退入黑暗當中。
    “嗬，想跑，別說這巷道裏，城主都跟我們寨主有交情，就你還想跑？！”陳扒皮來到公羊婉麵前，笑的非常得意。
    公羊婉沒有去看洋洋得意的陳扒皮，而是看向林軒。
    對方，為什麽不跑，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對方不是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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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說，對方早就察覺周圍有埋伏？
    陳扒皮朝一旁招了招手，一名大漢將手中棍棒遞給他，陳扒皮揮舞著手中大棒，慢慢悠悠朝公羊婉走去，眼睛在公羊婉的四肢上打量。
    “記沒記得我之前說過，你們跑一次，我就打斷你們一條腿。
    但我看你這樣，還是直接兩條腿都打斷吧。”
    說著，陳扒皮正要動手，卻聽一聲歎息。
    “好好走劇情不好嗎，本來還想讓你們再載我一段，畢竟去那什麽青龍寨的路，我不認識。”
    眾人愕然地轉頭望去，發現竟然是那衣衫襤褸的呆子開口說話！
    “好啊，原來你一直在裝傻，怎麽現在不裝了，嗯？想要英雄救美？”陳扒皮沒聽懂林軒在胡言亂語些什麽，卻不妨礙他給林軒一點教訓。
    讓他裝傻，裝的那麽像，自己都當真了。
    後方的婦人同樣一挑眉，對方現在這副樣子，倒是比剛才單純的傻子有意思。
    說不得，等大哥玩膩了，還可以賞給她玩玩。
    婦人抱著雙手，倒是不擔心林軒是什麽藏龍臥虎之輩。
    誰家高手穿成這副德行？
    林軒瞥了周扒皮一眼。
    隻那一眼，仿佛空間在刹那凝固。
    除了公羊婉，所有人都吃驚地發現自己再無法動彈，他們仿佛成了台上的提線木偶，生命與靈魂，都被他人掌控。
    公羊婉美眸圓瞪，她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那個“傻子”，隻一個眼神，世界靜止。
    然後，那人的手探入虛空，竟從中拽出一件深紅鬥篷。
    那人仔仔細細地穿好鬥篷，這才一個響指。
    世界恢複正常，狂風吹過，鬥篷翩躚起舞。
    “裝神弄鬼，給我弄死他！”身體恢複控製的瞬間，婦人連忙開口，同時身形迅速倒退。
    對方也是夠蠢的，明明能借著剛才那段時間殺死他們，卻非要托大，穿什麽衣服。
    她就不信，對方這能力還能再度施展。
    婦人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腳下卻發足狂奔。
    他們青龍山四當家，隻有她沒掌握特殊能力，也不明白對方這手段意味著什麽，但她覺得，隻要能叫來大哥，殺死這人應該是手到擒來。
    小巷中開始騷動，丐幫成員注意到這裏的動靜，朝這邊趕來。
    林軒身後的兩條巷道，乃至房頂都傳出窸窸窣窣聲音，像是有一群老鼠在行走。
    前方，是七名凶神惡煞，手握短刀的大漢，左右，是拿著木棍的丐幫成員。
    公羊婉下意識攥緊衣角，抬頭，看向林軒。
    她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她看到那男人的側臉，對方的表情依舊是那樣平淡，仿佛閑庭信步在自己莊園，而非被無數惡徒包圍，性命垂危。
    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他用最輕柔的聲音，說出了最殘酷的話語。
    “死吧。”
    話落，一片落葉飄然而落，卻在半空被斬成兩截。
    咚。
    那是連成片的，頭顱墜地的聲音，沉悶，卻又震耳欲聾。
    鮮血潑灑，染紅整片巷道。
    那深紅鬥篷，於無數鮮血中靜靜屹立。
    咚，咚，咚。
    這是公羊婉瘋狂的心跳。
    終於，她緩過神，刺鼻的血腥味猛地衝入鼻腔，湧上大腦。
    她看著眼前的畫麵，猛地捂住嘴，發出一陣幹嘔。
    旁邊的另外六名女子，同樣麵色慘白，跌坐在地，不斷遠離林軒。
    有幾個甚至直接昏厥過去。
    她們看向林軒，仿佛在看一隻遠比陳扒皮還恐怖的惡魔，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繩子已經被削去。
    實在是林軒所展示的手段，太過驚世駭俗。
    劍指蒼穹風雲變，一語破敵萬軍寒，也不過如此。
    場中，還有一人，正倒在血泊當中，四肢全被砍去。
    陳扒皮還沒死，林軒留了他一條命。
    四肢被斷的疼痛湧上大腦，他想要叫，卻發現自己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連慘叫都叫不出來。
    林軒不想聽他的慘叫，直接讓他閉麥。
    林軒走到幹嘔的公羊婉身邊，“還能站起來嗎？”
    公羊婉放下手，她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什麽都吐不出來，隻是臉上仍舊青一陣白一陣。
    “可以。”
    她扶著牆，雖然腿都在抖，但還是站了起來。
    林軒點了點頭，轉身撂下一句：“跟上。”
    公羊婉猶豫片刻，她想直接逃跑，但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上風。
    雖然對方救了自己，但她不敢去賭對方的秉性。
    公羊婉倒不覺得林軒嗜殺，畢竟他殺得都是該殺之人，如果是她，隻會更殘忍。
    但一個人的秉性，很難說。
    她感覺自己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公羊婉幾步跟上，就見林軒正站在陳扒皮身旁，看著地上的人棍。
    “你把他四肢都斷了？”
    “確切來說，是五肢。”
    公羊婉：“？”
    她看著對方惡趣味的笑容，忽然感覺這人好像沒那麽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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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著它，跟我走。”
    林軒說著便大步離開，公羊婉咬咬牙，卻也不敢拒絕，隻能拉著陳扒皮的衣領，拖死狗一樣拖著陳扒皮跟在林軒身後。
    林軒走的很快，公羊婉要拖個重物，加之身體本就虛弱，拚盡全力才能勉強跟上。
    但最氣人的是，每當她追上，對方就會再加快一些，跟自己拉開一定距離，讓自己追趕。
    公羊婉看著前麵那道身披鬥篷的身影，猶豫半晌，終於開口。
    “你這樣走，很快就會被官府發現的。”
    拖著個血人上街，這樣明晃晃的目標，根本出不了城。
    “無礙。”
    對方隻是如此回複。
    公羊婉撇撇嘴，但很快，讓她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三人步入長街，周圍的商販卻像是根本看不到他們一樣，仍舊吆喝著。
    公羊婉再度看向林軒，嘴巴微微張大。
    這也是對方的能力？
    怪不得他毫無畏懼。
    但公羊婉又跑了幾步，趕上林軒。
    被她拖著的陳扒皮，此時最為痛苦，五肢錦斷，被公羊婉在滿是尖銳石子尖銳路麵上快速拖行，明明血流如注，已經十分虛弱。
    按理說，他這個傷勢，應該早就死了才對！
    陳扒皮感覺自己是已經被閻王收走，可那個男人一招手，閻王又乖乖將他送回對方手中。
    他想死都死不成！
    “你這能力，別人看不到你，但那巷子裏還活著的六個人，可親眼目睹了你殺掉一巷子人，如果官府來查，她們肯定會告訴官府，那時候，你肯定會被全府通緝。
    青龍寨，跟官府互相勾結，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你……你知道這一點，但你仍舊沒動手，你不想濫殺無辜。”
    林軒終於停下腳步，他轉頭，詫異地看了公羊婉一眼。
    這應該是對方第一次見到別人殺人，還是殺得人頭滾滾，可對方卻如此冷靜聰慧，剛剛還在嘔吐不止，這麽快就冷靜下來，甚至有餘裕思索他這麽做的理由。
    林軒終於開口，“說的很好，但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既然看到了我殺人，就一定也看到你拖著屍體跟我走了，換句話說，你現在是從犯，如果被官府抓到，同樣要斬首示眾。”
    公羊婉：“……”
    她忽然覺得，對方的形象，和自己想象的冷酷殺手有很大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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