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脆的童聲，像一滴清涼的水珠滴進了滾熱的油鍋，讓倉庫裏瞬間安靜了一瞬。
    林鳳霞一怔，回頭便看見自家大兒子小安國扒著門框，小腦袋努力往裏探，黑溜溜的眸子裏盛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擔憂和好奇。他旁邊還擠著一個更小點兒的小腦袋，是隔壁鄰居家的小丫，此刻也學著安國的樣子，努力睜大眼睛往裏瞅。
    “安國，小丫，你們怎麽來了？”林鳳霞擦了擦額角的汗，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這雪花膏的香氣太過霸道，此刻已經絲絲縷縷地飄出了倉庫，估計是把這兩個小饞貓給勾過來了。
    “媽，好香啊！”小安國使勁嗅了嗅鼻子，小臉上滿是驚奇，“比供銷社賣的桂花糖還香！冬天柱子哥的手都裂口子，要是抹了這個，是不是就不疼了？”
    他這話一出，倉庫裏的嫂子們頓時都樂了。王大姐嗓門最大，笑得前仰後合：“哎喲我的乖乖，這可不是治裂口的，這是往臉上抹的香香！”
    劉嫂子也逗他：“小安國，這是你媽做的寶貝，抹了能讓臉蛋變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溜！”
    小安國似懂非懂，眼睛卻更亮了，他鬆開門框，噠噠噠跑到林鳳霞身邊，仰著小臉，滿眼都是孺慕和渴望：“媽，那我也能抹嗎？抹了是不是就能跟二寶妹妹的臉蛋一樣嫩了？”
    他天真爛漫的話語讓林鳳霞心頭一軟。大人有雪花膏，那小孩子呢？小孩子的皮膚比大人嬌嫩多了，尤其是在這幹燥的北方，一到秋冬季節，小臉蛋小手小腳很容易就皴裂起紅疙瘩。市麵上的蛤蜊油效果一般，還油膩。
    一個念頭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研製一款專門給小孩子用的，溫和無刺激，又能有效滋潤防凍裂的寶寶霜！
    這絕對是個大有可為的市場！
    她對小安國和小丫溫和地笑了笑，用幹淨的小指指腹在鍋沿最幹淨的地方輕輕刮了那麽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雪花膏，分別點在兩個孩子的手背上，輕輕抹開。
    “聞聞看，香不香？”
    兩個小家夥立刻把手背湊到鼻子底下猛吸，小安國眼睛瞪得溜圓：“哇！好香好滑！媽媽，這個比奶奶藏起來的香胰子還好聞！”
    小丫也用力點頭，奶聲奶氣地：“香！姨姨真厲害！”
    林鳳霞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心裏的念頭更堅定了。她站起身，對孫嫂子和張嫂子揚聲：“嫂子們，咱們手腳麻利點，把這鍋裝完，今天爭取再做一鍋出來！”
    “好嘞！”有了第一鍋成功的經驗，嫂子們信心十足，幹勁更足了。
    孫嫂子和張嫂子心靈手巧，用小木勺一平勺一平勺地往那些事先清洗消毒幹淨的粗瓷小罐裏裝填雪花膏。雪白的膏體被 аккуратно地填入罐中，表麵還被木勺輕輕抹平。
    李嫂子則在一旁細心地用牛皮紙裁剪成合適的大小，等罐子裝滿，她便用牛皮紙封住罐口，再用細麻繩一圈圈紮緊，最後在牛皮紙上留出一塊空白。
    林鳳霞則取過一支嶄新的毛筆，飽蘸墨汁，在一旁的小桌上開始寫標簽。她沒寫什麽花裏胡哨的名字，就寫了“鳳霞牌雪花膏”六個娟秀的小楷，底下再綴上一行生產日期。簡單明了，透著樸素的自信。
    李衛東在一旁默默地添煤、控製火候，時不時幫著遞個東西。
    第一鍋雪花膏很快就分裝完畢，足足裝了五十多罐。林鳳霞按照約定，給每位參與的嫂子和李衛東都分了一小罐。
    “嫂子們，這是咱們自己做的，拿回去試試，要是用得好，以後咱們就用自己的雪花膏！”
    “哎喲，鳳霞妹子，你太客氣了！”王大姐嘴上說著，手卻誠實地接了過來，寶貝似的揣進懷裏，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湊近聞了聞，又小心翼翼用指尖沾了點抹在手背上，那細膩柔滑的觸感讓她驚呼：“天爺！我老婆子這手跟老樹皮似的，抹上這個，立馬就跟綢緞一樣滑！鳳霞妹子，你這手藝，神了！”
    劉嫂子更是直接打開聞了聞，一臉陶醉：“這味兒，絕了！回去讓我家那口子也聞聞，讓他知道知道咱們女人也能幹大事！”
    其他嫂子們也都是喜笑顏開，紛紛道謝。這不僅僅是一罐雪花膏，更是她們親手勞動的成果，那份喜悅和成就感，是金錢買不來的。
    短暫的喜悅過後，林鳳霞立刻組織大家開始第二鍋的生產。有了經驗，速度明顯快了不少，油相水相的融合一次成功。
    倉庫裏的熱度不減，但所有人的心都是火熱的。
    日頭漸漸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當第二鍋雪花膏也順利完成，開始進入冷卻凝固階段時，林鳳霞才宣布今天的工作結束。
    嫂子們雖然累，但精神頭都足得很，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雪花膏的神奇，相約著明天再戰。
    送走了嫂子們，李衛東幫著林鳳霞把倉庫收拾妥當，鎖好門。
    回到家，小安國已經帶著小丫回家去了。二寶也醒了，正躺在炕上的小搖籃裏“咿咿呀呀”地揮舞著小拳頭，看見林鳳霞和李衛東進來，咧開沒牙的小嘴笑了。
    林鳳霞的心一下子就化了，走過去抱起二寶，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李衛東則去灶房準備晚飯。
    飯菜很簡單，玉米麵餅子，一鍋大白菜燉豆腐，還有一小碟鹹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得卻格外香甜。
    小安國扒拉著碗裏的餅子，小嘴還在不停地叭叭：“媽，雪花膏什麽時候能用啊？我也要抹得香香的，滑滑的！”
    林鳳霞夾了塊豆腐到他碗裏，淺笑：“等媽再研究研究，給你們小孩子做一種專門的寶寶霜，到時候讓你第一個用，好不好？”
    “寶寶霜？”小安國眼睛一亮，“是給寶寶用的嗎？像二寶妹妹那麽小的寶寶也能用？”
    “對，就是給小寶寶們用的，要特別溫和，用了皮膚就不會幹裂，也不會長小紅點了。”林鳳霞耐心解釋。
    李衛東在一旁聽著，給林鳳霞也夾了一筷子菜，接話：“這敢情好。咱這兒孩子冬天手臉凍裂是常事，你要真能做出那樣的寶寶霜，指定受歡迎。需要什麽特殊藥材不？我明兒去鎮上幫你留意留意。”
    林鳳霞心裏一暖，看向李衛東：“行，那你幫我多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溫和，又能滋潤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