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霞離開護士站，步子邁得又急又快。
    腦子裏那“20%”的進度提示，像一簇火苗，點燃了她全身的幹勁。
    “善緣的延續”，這任務聽著就不是凡品，回報更是驚人。
    她缺的就是這個。陸偉光的手術，往後的日子，哪一樣不是在消耗運氣？
    這樁買賣，必須做成！
    她先折回陸偉光的病房，推門進去。
    陸偉光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靠在床頭，見她又一陣風似的刮回來，眉毛不由得挑了挑。
    “王排長人呢？回部隊了？”她連口氣都沒喘勻，劈頭就問。
    “前腳剛走，說是部隊裏有事兒要辦。”陸偉光打量著她，“怎麽，你找他有急事？”
    林鳳霞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哎喲喂，晚了一步！
    她懊惱地一拍大腿。
    “沒事兒，你好好歇著吧，別管我。”
    話音未落，她人已經轉過身，風風火火地又衝了出去，留下個利落的背影。
    陸偉光看著那扇被帶上的門晃了晃，無奈地搖了搖頭，早就習慣了自家媳婦這說一不二的急脾氣。
    林鳳霞幾乎是一路小跑，衝出醫院大門，站在馬路牙子上，正好看到陸偉光部隊的車。
    她利索地跳上車，衝著司機的後背幹脆利落地扔下一句：“同誌，去城郊駐地，麻煩您快點兒！”
    車在莊嚴肅穆的部隊大門口停下。
    林鳳霞跳下車，走到筆挺的哨兵跟前，報上了陸偉光的名號和營隊番號。
    那年輕的哨兵麵容嚴肅，拿起電話核實了一番，聽筒裏傳來幾句確認後，他掛上電話，對著林鳳霞敬了個禮，側身讓開了道路。
    王誌強剛在訓練場上下來，一身的汗，正要去衝個涼，遠遠看見林鳳霞朝他走來，愣住了。
    他趕緊幾步迎上去，聲音裏帶著軍人的洪亮和一絲緊張。
    “嫂子，您怎麽來了？是營長他……”
    “你營長沒事。”林鳳霞打斷他，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熱情，“王排長，我特地為你來的。你娘今天跟我念叨你的終身大事，她可愁壞了。”
    一聽這話，王誌強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騰地一下漲得通紅。訓練場上那股子殺伐果決的勁兒，瞬間蕩然無存。
    “嫂子，我媽她就是……瞎操心。”他撓著頭，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二十八了，不小了，怎麽是瞎操心？”林鳳霞往前一步，緊盯著他，“我今天在醫院，恰好認識個非常好的姑娘，各方麵條件都拔尖。我就想，這不就是給你預備的嗎？”
    王誌強徹底懵了，他沒想到林鳳霞會這麽單刀直入。
    他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嫂子，這……這不行。”
    這個反應倒讓林鳳霞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最多是害羞，沒想到是直接拒絕。
    “怎麽不行？你都還沒聽是什麽樣的姑娘。”
    “不用聽了。”王誌強梗著脖子，語氣很硬，“我是個粗人，配不上城裏的文化人。您別費心了。”
    原來症結在這。
    林鳳霞心裏有了底，語氣反而緩和下來。“那姑娘叫蘇曉玲，是照顧偉光的護士長。人長得清秀，性格也好得沒話說。她對軍人很尊敬，尤其是聽說了你給你營長獻血的事。”
    她特意加重了“獻血”兩個字。
    王誌強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但依舊固執。“護士長……那更不行了。人家是吃筆杆子飯的，我天天在泥裏滾，不是一路人。”
    “誰說不是一路人？你保家衛國，她救死扶傷，都是在為人民服務，怎麽就不是一路人了？”林鳳霞的語速快了起來，像是在陣前動員，“王誌強，你別瞧不起自己！你是上過軍校的軍官，不是沒文化的莊稼漢！你正直、有擔當，這比什麽都強！”
    “再說了，你忍心讓你娘天天為你愁得睡不著覺？她就一個要求，人品好，心眼善。蘇護士全占了！這麽好的機會，你因為一個‘配不上’就推掉，你對得起誰？”
    王誌強被她一連串的話砸得有些發蒙，緊握的拳頭鬆開了些。
    林鳳霞看他這副茅坑裏石頭的樣子，火候也差不多了，幹脆下了記猛藥。
    “我今兒跟蘇護士提了你的事，人姑娘家可沒一口回絕，還仔仔細細問了你的情況呢！”
    “王誌強，人家姑娘都沒瞧不上你，你倒先把自己給看扁了？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還沒個姑娘家有魄力？”
    這話跟一記響亮的耳光似的，抽得王誌強臉上火辣辣的。
    他那張黑紅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翕動了半天，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照片！有沒有照片？”林鳳霞手一伸，攤在他麵前，一副今天拿不到照片誓不罷休的架勢。
    王誌強被她逼得沒法子，那股子倔勁兒終於泄了。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磨蹭了半天，才從洗得發白的軍裝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邊角都磨毛了的軍官證。
    他粗糙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從夾層裏，捏出了一張小小的半身照。
    照片上，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濃眉大眼，就是表情嚴肅得像要去上戰場。
    “就……就這張。”他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胸膛裏擠出來的。
    “行！”
    林鳳霞眼疾手快，一把將照片從他手裏“搶”了過來，寶貝似的攥在手心。
    “這事兒嫂子給你包了！到時候成了，可得請我喝杯喜酒！”
    說完，她扭頭就走，腳下生風。
    隻留下王誌強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訓練場的塵土裏。
    他低頭瞅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抬頭看看那道風風火火的背影，腦子裏嗡嗡作響，感覺自己像是被龍卷風給刮了一通。
    而林鳳霞，早就把照片揣得嚴嚴實實，心急火燎地往醫院趕。
    她先去病房探了一眼，陸偉光睡著了。她便直接去了護士站的值班室。
    蘇曉玲正在整理病曆，見林鳳霞進來，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
    林鳳霞也不廢話，直接把照片放在她麵前的桌上，用指尖敲了敲。
    “喏，就是他。”
    蘇曉玲的呼吸慢了半拍。她遲疑地伸出手，將那張小小的照片捏在指間。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一身軍裝，目光銳利，五官端正，有種山石般的硬朗。這和她想象中憨厚的農村形象，截然不同。
    她看了許久，抬起頭，臉上沒什麽紅暈，反而異常平靜。
    她看著林鳳霞，輕輕問了一句。
    “他殺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