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星河長明處
    夏夜的風裹著槐花香掠過青石板，李淵半躺在竹榻上，聽著院角老槐樹上蟬鳴漸歇。蘇瑤將浸過井水的西瓜切成月牙狀，晶瑩的紅瓤在月光下泛著水潤的光澤，李陽和李悅早已按捺不住，兩雙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向果盤。
    “慢些，當心嗆著。”蘇瑤笑著拍開兒子偷抓瓜子的手，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女兒沾滿西瓜汁的嘴角。李悅紮著的羊角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碎發被汗水黏在泛紅的臉頰上，活脫脫像隻貪吃的小倉鼠。
    李淵仰頭望著綴滿星子的夜空，晚風拂過他小臂上未褪盡的疤痕，帶來絲絲涼意。那些在戰場上呼嘯而過的子彈、在叢林裏潛伏時滴落的血珠，此刻都化作遙遠的回響。直到懷裏突然撲進一團帶著西瓜甜味的溫熱，李悅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的胸膛，他才恍然回神。
    “爸爸，那顆最亮的星星在眨眼！”李悅的小手指向天際，指甲上還沾著西瓜籽。李淵順著她的指尖望去，獵戶座的參宿四正溫柔地閃爍，像是宇宙眨動的眼睛。他下意識收緊攬著妻女的手臂，蘇瑤身上淡雅的茉莉香混著孩子身上的奶香，將他徹底包裹在這人間煙火裏。
    李陽不知何時已經爬到竹榻另一側，亮晶晶的眼睛在月光下忽閃：“爸爸，你在部隊看到的星星，比這個還亮嗎？”
    李淵喉間發緊，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在中東荒漠執行任務的深夜，他曾躺在滾燙的沙地上仰望星空，那裏的銀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可那時的星辰再璀璨，也不及此刻眼前晃動的兩張稚嫩笑臉。
    “沒有，這裏的星星最亮。”李淵刮了刮兒子的鼻尖，換來李陽咯咯的笑聲。蘇瑤輕輕倚在他肩頭，發絲掃過他下巴，癢癢的。他忽然想起退伍那天，蘇瑤帶著兩個孩子站在車站，陽光為他們鍍上金邊，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所謂戰場，從不是硝煙彌漫的異國他鄉，而是守護這三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夜色漸深，李悅的眼皮開始打架，小腦袋一點一點往下沉。李淵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卻不想驚醒了迷糊中的小人兒。李悅嘟囔著“星星...”，小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李淵心頭一軟，抱著女兒走向屋內，身後傳來蘇瑤收拾果盤的輕響和李陽壓低聲音的絮語。
    安置好女兒回到院子時，李陽正纏著蘇瑤講睡前故事。月光將母子倆的身影投在院牆上，蘇瑤的聲音輕柔得如同夏夜的風，講述著王子與公主在星空下相遇的童話。李淵倚在門框上靜靜看著，胸腔裏滿是近乎酸澀的幸福。
    “爸爸也來講一個！”李陽突然轉頭，眼中閃爍著期待。李淵一愣，在竹榻上坐下，斟酌著開口：“從前有個戰士，他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了三顆最亮的星星。”他伸手點了點李陽的鼻尖，又指了指蘇瑤和沉睡的李悅，“這三顆星星照亮了他的路，讓他知道，原來守護比衝鋒更需要勇氣。”
    李陽似懂非懂地點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蘇瑤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背：“該去睡覺啦，明天還要早起看日出呢。”目送母子倆進了屋，李淵獨自坐在院子裏，聽著屋內傳來的細碎聲響。
    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悠長而縹緲。李淵望著依舊明亮的星空，想起退伍前老首長說的話：“真正的戰場不在槍林彈雨裏，在你想守護的人眼裏。”那時他還未完全明白，直到此刻，看著屋內透出的暖黃燈光，聽著兒女均勻的呼吸聲，他終於懂得，所謂兵王的勳章，不過是此刻掌心的溫度，是妻子鬢角若隱若現的白發，是孩子成長路上的每一個笑容。
    星河依舊長明，而他們的故事，將在這溫暖的人間煙火裏，續寫新的篇章。李淵起身將竹榻搬進屋裏，經過女兒房間時，輕輕替她掖好被角。李悅在睡夢中囈語，嘴角帶著甜甜的笑。
    回到主屋，蘇瑤正在整理白天曬的被褥，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宛如披著一層銀紗。李淵從背後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累了吧？”
    “有你在，不累。”蘇瑤轉身，指尖撫過他臉上的舊疤，“你呢？今天陪孩子瘋了一天。”
    “比在戰場上輕鬆多了。”李淵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窗外的星星依舊明亮，而屋內，屬於他們的溫暖與安寧，正在夜色中靜靜流淌。
    這一夜，月光溫柔，星河璀璨，而更璀璨的，是這平凡日子裏的點滴幸福，是一家人相守的每一個瞬間。在這人間煙火裏，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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