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暖陽長駐
    翡翠島的海風裹著硝煙散去後的鹹澀，李淵倚在診療室的白牆邊，任由軍醫處理肩頭的槍傷。紗布纏繞間，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窗，落在庭院裏追逐蝴蝶的李悅身上——小姑娘裙擺沾著露水，發梢還別著半蔫的向日葵花瓣。
    "舊傷疊加新創，再逞強命都沒了。"軍醫將沾血的棉球扔進托盤，金屬碰撞聲驚醒了沉思的李淵。他摸出貼身口袋裏皺巴巴的全家福，照片上蘇瑤的笑靨在晨光中暈染開來，突然想起昨夜她舉著獵槍守在門口的模樣，眼眶不由得發燙。
    推開家門時，濃鬱的當歸香氣撲麵而來。蘇瑤係著碎花圍裙從廚房探出頭，鬢角還沾著麵粉，眼底的血絲卻掩不住欣喜："醒了怎麽不叫我？李陽剛去鎮上買黑魚，說要給你燉湯。"她的聲音刻意輕快，卻在瞥見他纏著繃帶的手臂時驟然發顫。
    李淵喉頭滾動，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被突然撲來的小身影打斷。李悅踮腳抱住他的腰，鼻尖蹭著他的衣角："爸爸騙人，明明說不會受傷的。"小姑娘仰起臉，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你流了好多血，哥哥都哭了..."
    這句話如重錘砸在心上。李淵彎腰將女兒抱起，觸到她後背微微的顫抖。記憶閃回昨夜——激戰正酣時，他恍惚聽見島上隱約傳來的哨聲，那短促又急切的節奏，分明是李陽在求救。
    "當時...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李淵將臉埋進女兒發間，聲音悶得發澀。診療室裏，軍醫曾遞給他一張新的診斷單，上麵"胸腔積血，需立即手術"的字跡刺得他眼眶生疼。但此刻，懷中女兒的體溫卻比任何醫囑都更讓他清醒。
    廚房傳來瓷器輕碰的聲響，蘇瑤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起伏。李淵輕輕放下李悅，緩步走到妻子身後。水蒸氣模糊了她的鏡片，鍋裏的當歸雞湯咕嘟作響，飄著幾顆飽滿的紅棗。
    "別熬壞了身體。"他伸手關掉煤氣，指腹擦過她泛紅的眼角。蘇瑤突然轉身，淚水決堤般砸在他胸口："你昏迷時一直在說"別碰孩子們"...我害怕極了，怕你像五年前那樣，再也醒不過來。"
    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翻湧。那時她大著肚子，守在產房外卻接到部隊電話，說李淵在境外執行任務時被流彈擊中，生死未卜。如今相似的恐懼再次襲來，她攥著他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答應我，別再冒險了，好不好？"
    李淵將她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窗外傳來李陽的呼喊，少年背著竹簍，裏麵躺著活蹦亂跳的黑魚，額發被汗水黏在臉頰："爸！我和悅悅給你做了康複計劃，每天喝三碗湯，還要陪我們去放風箏！"
    接下來的日子，翡翠島被暖陽浸透。李淵在庭院裏支起吊床，李悅趴在他膝頭畫畫，筆下的全家福裏，每個人都戴著用向日葵編的花環。李陽捧著科普書，煞有介事地講解傷口愈合原理，時不時往他嘴裏塞顆剝好的葡萄。
    蘇瑤則將曬幹的艾草縫進布袋，每晚用溫水替他熱敷傷處。某個深夜，李淵在疼痛中驚醒，發現妻子蜷在躺椅上睡著了，手邊攤著記錄他用藥時間的筆記本，字跡工整得像學生的課堂筆記。
    這天午後，李陽神秘兮兮地將李淵拉到後院。少年紅著臉，從工具箱裏摸出個小鐵盒："爸，這是我用壓歲錢買的。"盒子裏躺著枚嶄新的勳章，正麵刻著歪歪扭扭的"超級英雄"。
    "你在戰場上保護別人，現在該換我們保護你了。"李陽別過臉，耳尖通紅，"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厲害。"李淵喉頭發緊，將兒子摟進懷裏。少年肩膀雖單薄，卻挺得筆直，像棵努力生長的小樹苗。
    康複期間，部隊多次來電邀他歸隊。李淵望著在沙灘上追逐的兒女，蘇瑤撐著遮陽傘向他招手，海風掀起她裙擺的蕾絲花邊。他握緊手機，對著聽筒輕聲卻堅定地說："告訴老周，我的戰場，已經在這裏了。"
    雨季來臨前，一家人在庭院種下成片的向日葵。李悅每天清晨都會去澆水，小水壺碰撞的叮當聲，成了翡翠島最動聽的晨曲。某個薄霧未散的清晨，李淵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渾身濕透的漁民老張舉著漁網："李哥！海裏有東西纏住螺旋槳了！"
    李淵顧不上換鞋，赤腳踏上漁船。當漁網被拖上船的瞬間，所有人倒吸冷氣——網中困著隻受傷的小海豚，尾鰭被鋒利的漁線割得血肉模糊。李悅急得直掉眼淚，李陽已經抱著醫藥箱衝了過來。
    "別怕，我們救你。"李淵蹲下身，動作比拆槍械零件還要輕柔。他用鑷子小心挑開漁線，蘇瑤遞來碘伏棉簽，李悅則輕聲哼著搖籃曲安撫小海豚。當夕陽染紅海麵時，恢複活力的海豚躍出水麵，濺起的水花在餘暉中閃著金光。
    這天晚餐，李陽突然嚴肅地放下碗筷："爸，我們成立個"翡翠島護衛隊"吧！我負責巡邏，悅悅當急救員，媽媽管後勤..."少年越說越興奮，"你就是總教官！"
    李淵笑著看向蘇瑤，妻子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燭光搖曳間，他想起昏迷時做的夢——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他拚命奔跑卻始終抓不住家人的手。而此刻，餐桌上的玉米排骨湯冒著熱氣，李悅正往他碗裏夾著最愛吃的糖醋魚，李陽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護衛隊的宏偉計劃。
    入夜後，李淵站在露台上擦拭那枚"超級英雄"勳章。月光灑在翡翠島的海麵上，波光粼粼宛如碎鑽。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蘇瑤披上他的外套，倚在他肩頭："在想什麽？"
    "在想，原來最珍貴的勳章，早就戴在心裏了。"李淵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那些在槍林彈雨中錯過的時光，此刻都化作眼前的萬家燈火。遠處，李陽房間的燈還亮著，少年大概又在繪製護衛隊的行動路線圖。
    翡翠島的夜靜謐安寧，唯有海浪輕拍礁石的聲響。李淵擁著妻子，望著滿天繁星，突然覺得曾經追逐的榮耀與熱血，都不及此刻懷中的溫度真實。當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照在新生的向日葵花田上時，他知道，這就是他用生命守護的歲月，是比任何勳章都耀眼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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