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時光褶皺裏,藏著未說的溫柔

字數:4264   加入書籤

A+A-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時光褶皺裏,藏著未說的溫柔
    李淵的指尖在收音機的旋鈕上停頓片刻,終究還是沒敢擰開。晨霧從紗窗的縫隙裏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邊境叢林裏透過樹葉的陽光,卻少了那份能灼傷人的烈。他彎腰係好鞋帶,軍綠色的作訓鞋是蘇瑤特意買的,鞋底柔軟,走在瓷磚上幾乎沒聲音——她總說他以前走路像“砸夯”,震得牆皮都掉灰。
    廚房傳來輕微的響動,蘇瑤正在煎蛋,油星濺在鍋沿的聲音很輕。她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隻銀鐲子,是他們結婚三周年時,他托人從雲南帶的,上麵刻著“平安”二字,如今已被歲月磨得發亮。
    “今天社區有義診,”她把煎蛋盛進盤子,蛋黃是李陽喜歡的溏心,“我晚點回來,中午的菜在冰箱裏,你熱一下就能吃。”
    李淵走過去,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她的圍裙上沾著麵粉,是昨天烤餅幹時蹭的,甜香混著煎蛋的焦香,在他鼻尖縈繞。“我送你去,”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正好順路去張叔那看看裝修材料。”
    蘇瑤笑著掙開他的懷抱,用鍋鏟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背:“快去叫孩子起床,不然悅悅又要賴床。”
    李悅的小床上,粉色的被子堆成一團,像隻蜷縮的小貓。李淵蹲下身,看著女兒熟睡的臉,睫毛上還沾著點餅幹渣。他想起在部隊視頻時,她總把小臉貼在屏幕上,奶聲奶氣地問:“爸爸什麽時候回家吃我烤的餅幹?”現在她的餅幹烤得越來越好,他也終於能天天吃到了。
    “小懶蟲,”他捏了捏女兒的臉頰,“再不起,草莓醬就被哥哥吃光了。”
    李悅猛地睜開眼,小胳膊小腿立刻纏上來,像隻樹袋熊掛在他身上:“爸爸抱!要爸爸穿衣服!”
    給女兒穿衣服時,李淵的動作還是有些笨拙。紐扣總是扣錯洞,襪子穿成一正一反,但李悅從不嫌棄,反而咯咯地笑,說:“爸爸穿的衣服有魔法,暖暖的。”
    早餐桌上,李陽正埋頭啃著煎蛋,鏡片後的眼睛卻時不時瞟向父親的手腕——那裏戴著塊老式手表,是老馬的遺物,表盤上的裂痕像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疤。
    “爸,”他忽然開口,粥勺在碗裏輕輕攪動,“周末學校組織去烈士陵園,老師說可以帶家屬,你……”
    李淵的動作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烈士陵園裏,有老馬的墓碑,有他親手刻的名字,有……他不敢輕易觸碰的回憶。“去,”他放下筷子,聲音有些沙啞,“爸爸陪你去。”
    送蘇瑤去社區醫院的路上,晨霧已經散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一張金色的網。李淵推著自行車,蘇瑤坐在後座,雙手輕輕環著他的腰。自行車是李陽用壓歲錢買的二手貨,他修了修,竟還挺好騎。
    “慢點騎,”蘇瑤的臉頰貼在他的後背,“昨天張嬸說,你騎車差點撞到電線杆。”
    李淵的耳根微微發燙。退伍後他學騎車,總改不了大步流星的習慣,轉彎時差點撞上路邊的樹,幸好被遛彎的大爺拉住了。“那是意外,”他嘴硬,腳下卻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現在熟練了。”
    醫院門口,蘇瑤跳下車,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中午別吃冰箱裏的剩菜,去隔壁的麵館下碗熱湯麵,多加蔥花,你愛吃的。”
    “知道了。”李淵看著她走進醫院的背影,白大褂在陽光下很耀眼,像極了當年她在火車站送他時穿的那件。
    去張叔裝修隊的路上,李淵路過一家花店,櫥窗裏的向日葵開得正盛。他停住腳步,想起蘇瑤說過,向日葵是“跟著光走的花”。他推門進去,選了一束,用報紙仔細包好,放在自行車的車筐裏。
    張叔的裝修隊在小區的另一頭,正在給一戶人家刷牆。李淵進去時,工人們正圍著個穿校服的小姑娘,她手裏拿著個飯盒,是張叔的孫女,來給爺爺送午飯。
    “小李來了!”張叔笑著遞給他一瓶水,“快來看看這瓷磚,你說的防滑款,質量杠杠的。”
    李淵蹲下身檢查瓷磚的紋路,手指劃過表麵的凹凸,忽然想起在部隊學的偽裝技巧,能根據地麵的紋路判斷敵人的方位。現在,他用同樣的認真,研究著家裏該鋪哪款瓷磚。
    小姑娘怯生生地遞過來一塊餅幹,是她自己烤的,邊緣有些焦。李淵接過來,掰了一半放進嘴裏,甜香在舌尖蔓延。“真好吃,”他笑著說,“比我女兒烤的還香。”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來,又遞過來一塊。李淵看著她,忽然想起老馬的女兒,照片上的小姑娘也這麽大,紮著羊角辮,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中午去麵館吃麵時,老板端上來的麵裏果然多加了蔥花,香氣撲鼻。李淵剛要動筷子,手機響了,是蘇瑤打來的。
    “陽陽班主任剛才打電話,”她的聲音帶著急,“說陽陽在課堂上暈倒了,現在在學校的醫務室,你快去看看!”
    李淵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自行車都忘了鎖。他跑得飛快,大步流星的習慣瞬間回來了,路人紛紛側目,他卻顧不上,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陽陽不能有事。
    學校的醫務室裏,李陽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嘴唇幹裂。校醫說他是低血糖,可能是早上沒吃好。李淵衝過去,握住兒子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嚇人。
    “爸,”李陽虛弱地睜開眼,看到父親,眼裏閃過一絲愧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李淵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糖塊,剝開糖紙塞進兒子嘴裏,“以後早上必須吃早飯,聽見沒?”
    李陽點了點頭,含著糖塊,忽然說:“爸,我不是故意暈倒的,是……是早上看見你的手表,想起你說的馬叔叔,心裏有點難受,就沒吃下去。”
    李淵的心髒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把兒子摟進懷裏,能感覺到他後背的骨骼在微微顫抖。“不怪你,”他的聲音很輕,“是爸爸不好,沒早點告訴你,馬叔叔是個英雄,他……”
    他的話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兒子的頭發上。這是他退伍後第一次哭,不是因為後腰的舊傷,不是因為回憶的痛苦,而是因為兒子的懂事,因為那份被小心翼翼嗬護的理解。
    蘇瑤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父子倆相擁著,李淵的肩膀在微微聳動,李陽則用小手輕輕拍著父親的背。陽光透過醫務室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溫暖而安靜。
    “沒事了,”蘇瑤走過去,蹲下身,替父子倆擦了擦眼淚,“醫生說陽陽隻是有點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李淵抱著李陽,蘇瑤跟在旁邊,手裏提著那束向日葵。李陽趴在父親的肩上,小聲說:“爸,馬叔叔的女兒,我們可以去看她嗎?我想把我的收音機送給她。”
    李淵的腳步頓了頓,眼眶又熱了。“好,”他說,“等周末去烈士陵園看完馬叔叔,我們就去看她。”
    夕陽西下時,一家人坐在陽台上,李悅在給茉莉澆水,李陽在修他的收音機,蘇瑤在給李淵貼藥膏,李淵則在給向日葵插花。
    “爸,”李陽忽然說,“收音機裏能收到部隊的頻道了,晚上有《軍營之聲》。”
    李淵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好啊,晚上我們一起聽。”
    蘇瑤看了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欣慰。她知道,有些回憶不需要刻意回避,當它們能被平靜地提起,能被溫柔地分享,就真正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沉重的負擔。
    夜色漸濃,收音機裏傳來熟悉的《軍營之聲》,主持人的聲音溫和而親切。李悅靠在李淵的懷裏,已經睡著了,嘴角還帶著笑。李陽坐在旁邊,聽得入神,手裏拿著筆,在本子上記著什麽。蘇瑤靠在李淵的肩上,手裏織著毛衣,線團滾落在地毯上,像朵蓬鬆的雲。
    李淵的手輕輕放在後腰的舊傷處,那裏已經不那麽疼了。他看著身邊的家人,聽著收音機裏的聲音,忽然覺得,那些時光褶皺裏藏著的未說出口的溫柔,那些不敢觸碰的回憶,都在這一刻,找到了最好的歸宿。
    窗外的茉莉還在靜靜開放,香氣彌漫在夜色裏,像一個溫柔的約定。李淵知道,他的歸途,不僅僅是回到家,更是回到了那些被愛包圍的時光裏,回到了那些值得用一生去守護的溫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