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煙火裏的新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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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煙火裏的新章程
    一、麵試桌上的家庭味
    區退役軍人服務站的麵試室窗台上,擺著一盆綠蘿。
    李淵坐在塑料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軍綠色文件夾。文件夾裏裝著他的轉業資料,照片上的自己穿著筆挺的軍裝,眼神銳利如鷹,和此刻穿著卡其色休閑褲、手心冒汗的男人判若兩人。
    “李同誌,最後一個問題。”主考官是位頭發花白的老軍人,胸前別著枚褪色的抗美援朝紀念章,“作為輔導員,需要經常加班處理老兵的突發情況,你怎麽平衡工作和家庭?”
    這個問題像顆石子,在李淵心裏漾開圈圈漣漪。他想起昨晚蘇瑤幫他熨襯衫時說的話:“不用特意說‘以家庭為重’,真誠就好。”也想起李陽把軍功章塞進他口袋時,小聲說的“爸爸加油,但別太累”。
    他挺直脊背,聲音比回答戰術分析時更沉穩:“我會把家庭放進工作計劃裏。比如每天留兩小時給孩子輔導作業,每周六陪愛人去菜市場——因為我知道,連小家都顧不好的人,也很難真正理解老兵們對‘家’的牽掛。”
    老考官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指了指他文件夾露出的一角照片——那是蘇瑤和孩子們在公園拍的全家福,李淵的位置被p上了一張他的單人照,邊緣還留著李悅畫的小愛心。“這照片是你自己拚的?”
    “是女兒弄的。”李淵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她說爸爸不在,就畫個圈圈把位置占上。”
    麵試結束時,老考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來上班吧。我們要的不是隻會喊口號的硬漢,是懂牽掛的人。”走出服務站,陽光正好落在街角的早餐攤,攤主正往塑料袋裏裝油條,動作熟稔得像在執行某種儀式——這是他以前從未留意過的人間煙火。
    手機響了,是蘇瑤發來的視頻。鏡頭裏,李悅舉著一張滿分的數學試卷,背景裏傳來李陽打翻牛奶的驚呼,和蘇瑤帶著笑意的嗔怪。李淵站在陽光下,看著屏幕裏鬧哄哄的畫麵,突然覺得,那些槍林彈雨的歲月像褪色的舊照片,而眼前的瑣碎,才是鮮活的人生。
    二、菜市場的戰爭與和平
    周六的菜市場像個熱鬧的戰場。
    李淵推著購物車,跟在蘇瑤身後,手裏攥著皺巴巴的購物清單。清單上的字跡娟秀,“帶筋的牛肉”“新鮮的玉米”下麵,被李陽用鉛筆加了一行“爸爸愛吃的鹵味”。
    “牛肉要選這種帶著白筋的,燉出來才香。”蘇瑤彎腰翻看肉攤的牛肉,指尖在肉皮上輕輕按了按,“你以前總說食堂的牛肉太柴,以後每周給你燉一次。”
    李淵看著她和攤主討價還價的樣子,突然想起第一次帶她去軍區服務社,她連雞蛋多少錢一斤都不知道,站在貨架前手足無措的模樣。時光把當年那個嬌俏的姑娘,變成了能熟練掌握菜市場物價的主婦,而他缺席了這段蛻變的全過程。
    “爸,快看!那邊有賣炸丸子的!”李陽拽著他的胳膊往小吃攤跑,孩子的校服領口沾著點番茄醬,是早上吃漢堡時蹭的。李淵跟著跑了兩步,突然發現自己的步伐慢了——以前在部隊,他能負重越野五公裏不喘氣,現在追著兒子跑幾步,竟覺得心裏踏實得發慌。
    李悅舉著一朵康乃馨跑過來,花瓣上還帶著水珠:“媽媽,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李淵這才想起,昨天蘇瑤收拾抽屜時,特意把日曆上的今天圈了出來。他竟然忘了她的生日。
    “謝謝悅悅。”蘇瑤接過花,眼角的細紋裏盛著笑意,“我們去買條魚吧,你爸爸做魚好吃。”
    李淵愣了愣。他從沒做過魚,蘇瑤怎麽會知道?後來才想起,新兵連時寫過一封家書,說自己跟著炊事班學了做紅燒魚。十年前的一句話,她記到了現在。
    回家的路上,李陽坐在購物車的擋板上,舉著鹵味啃得滿嘴流油。蘇瑤走在左邊,和李悅說著學校的趣事;李淵走在右邊,推著購物車,聽著母女倆的笑聲被風吹散。陽光穿過梧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突然停住腳步,認真地說:“下周……去看看我爸吧。”
    蘇瑤的腳步頓了頓,然後輕輕“嗯”了一聲:“我早就備好了他愛吃的桂花糕。”
    父親的墓碑在半山腰,周圍種著鬆柏。李淵蹲下來,用手擦去碑上的塵土,照片上的老人穿著軍裝,笑得嚴肅又慈祥。“爸,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以後……我好好照顧家。”
    蘇瑤把桂花糕放在碑前,拉著兩個孩子往後退了退,給他們父子留些獨處的空間。李陽偷偷問:“爺爺是不是也像爸爸一樣,以前經常不在家?”蘇瑤摸了摸他的頭,沒說話,隻是望著李淵的背影,眼裏有淚光在閃。
    下山時,李悅睡著了,趴在李淵的背上,小臉蛋貼著他的脖頸。李淵能聞到孩子頭發上的洗發水香味,是淡淡的牛奶味,和軍營裏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他側頭看了看走在身邊的蘇瑤,她正哼著一首老歌,調子輕快,像山澗的溪流。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所謂歸巢,不是停止戰鬥,而是把戰場從硝煙彌漫的遠方,變成了充滿煙火氣的日常。而他的武器,也從槍變成了愛,從戰術變成了陪伴。
    三、輔導室的老勳章與新故事
    服務站的輔導室裏,掛著麵“老兵之家”的錦旗。
    李淵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對麵的老鄭。這位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老兵,此刻正攥著一張褪色的立功證書,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激動而凸起:“他們說我這證書是假的!說我當年就是個炊事員,哪來的三等功!”
    李淵給老鄭倒了杯熱茶,指尖觸到老人粗糙的手掌——那雙手布滿老繭,虎口處有個月牙形的傷疤,和他自己的很像。“老班長,您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老鄭的話匣子打開了。1984年的貓耳洞,他是炊事員,卻在運送彈藥時徒手排掉了三顆地雷;在戰友被圍困時,背著四十斤的給養,爬過三公裏的雷區……這些故事,他從沒跟家人說過,孩子們總覺得他的軍功章是“混來的”。
    “我兒子說,現在和平年代,這些勳章沒用了。”老鄭的聲音低了下去,把證書小心翼翼地折好,“可我總覺得,這不是沒用,是不能忘。”
    李淵想起自己的軍功章,此刻正躺在家裏的抽屜裏,和李陽的三好學生獎狀、李悅的繪畫獎狀放在一起。蘇瑤說,要給它們裝個新相框,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老班長,您等著。”李淵翻開檔案櫃,找出當年的作戰記錄副本,“這裏有您的名字,還有當時連長的嘉獎令。”老鄭看著文件上的字跡,突然老淚縱橫,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下班時,夕陽把輔導室的窗戶染成了金色。李淵鎖門時,看到老鄭的兒子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個保溫桶:“李輔導員,我來接我爸回家。”他的眼神裏帶著愧疚,“以前總覺得他囉嗦,今天才知道……他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李淵笑了笑。他想起早上出門時,李陽正在給同學打電話,驕傲地說“我爸爸以前是兵王,現在在幫老兵爺爺們講故事”。孩子們正在慢慢理解,那些沉默的勳章背後,藏著怎樣的熱血與擔當。
    回家的路上,他買了個生日蛋糕,上麵用奶油畫著一家四口的簡筆畫。推開家門時,李陽正踩著板凳在廚房幫忙,李悅在客廳鋪桌布,蘇瑤係著圍裙,正在給紅燒肉收汁,香味漫了滿屋子。
    “爸爸回來啦!”李悅撲過來抱住他的腿,小手裏還攥著根蠟燭,“我們等你吹蠟燭呢!”
    李淵把蛋糕放在桌上,看著蘇瑤解下圍裙,看著孩子們興奮地插蠟燭,突然覺得,自己正在經曆一場新的戰役——這場戰役沒有硝煙,卻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溫柔;這場戰役沒有軍功章,卻能收獲比勳章更珍貴的東西。
    四、客廳裏的頒獎禮
    周日的晚上,客廳裏拉著條紅繩,上麵掛著李陽和李悅做的紙燈籠。
    “現在開始頒獎!”李陽拿著玩具話筒,站在沙發上宣布,“首先頒發‘最佳爸爸獎’!”他把一朵紙做的大紅花別在李淵胸前,花莖是用吸管做的,歪歪扭扭的。
    李悅捧著個鞋盒當獎杯,跑過來遞給李淵:“這是媽媽做的,裏麵有我們的秘密。”鞋盒裏鋪著蘇瑤的碎花手帕,裏麵放著四顆鵝卵石,每顆石頭上都用馬克筆寫著字:“平安”“健康”“陪伴”“愛”。
    “這是我們家的勳章。”蘇瑤坐在沙發上,手裏織著毛衣,線團在她膝頭滾來滾去,“比外麵的勳章值錢多了。”
    李淵拿起那顆寫著“陪伴”的石頭,指尖的溫度透過石頭傳過來,暖得發燙。他想起在服務站看到的那些老兵,他們珍藏的不隻是軍功章,還有家人的照片,孩子的塗鴉,就像他現在擁有的一樣——這些瑣碎的物件,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家”。
    李陽突然指著牆上的日曆:“爸爸,下周學校有親子運動會,你能參加拔河比賽嗎?我們班總拿倒數第一。”
    “能。”李淵把他抱起來,舉過頭頂,孩子的笑聲像銀鈴一樣,“爸爸以前在部隊拔河,從沒輸過。”
    蘇瑤笑著拍了他一下:“別吹牛,小心明天閃了腰。”她的指尖劃過他鬢角的白發,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我給你織了件毛衣,明天降溫,正好能穿。”
    李淵看著她低頭織毛衣的樣子,看著孩子們在地毯上追逐打鬧,突然想起老考官問他的那句話——“如何平衡工作與家庭”。現在他有了答案:根本不需要平衡,因為家從來不是工作的對立麵,而是疲憊時的港灣,是前行時的動力,是所有奮鬥的最終意義。
    夜深了,孩子們睡熟了。李淵坐在床邊,看著蘇瑤給李悅蓋好被子,看著李陽皺著眉頭踢被子,像頭小野獸。他輕輕關上門,走到客廳,打開那個裝著勳章的抽屜。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軍功章上,也落在孩子們的獎狀上,落在那顆寫著“愛”的鵝卵石上。他突然覺得,這些年獲得的最高榮譽,不是那些冰冷的金屬,而是此刻身邊均勻的呼吸聲,是廚房裏飄來的淡淡肉香,是牆上日曆上圈出的一個個平凡日子。
    這些,才是他歸巢後,最值得珍藏的勳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