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5章 郵筒織網,四季皆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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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郵筒織網,四季皆安瀾
    秋雨敲在郵筒的擋雨棚上,發出“嗒嗒”的響,像誰在用指尖輕叩鐵皮。李淵披著雨衣蹲在老槐樹下,手裏的扳手正擰著郵筒底座鬆動的螺絲——昨夜的台風把整個家屬院的樹都吹得歪了頭,這隻軍綠色的鐵皮盒卻隻是晃了晃,側麵的槐花刻痕裏積著雨水,倒映著灰蒙蒙的天,像塊嵌在時光裏的鏡子。
    “李叔,您這是跟郵筒較上勁了?”巡邏的社區保安小王舉著傘跑過來,雨靴踩在積水裏濺起水花,“剛張主任說,台風天不用巡檢,您快回家歇著吧,蘇嬸該著急了。”
    李淵沒抬頭,指腹蹭過螺絲帽上的鏽跡——這是他第三次加固底座,用的是從部隊帶回來的防鬆螺母,當年在哨所修了望塔時,這種螺母能抗住十級大風。“這玩意兒比人經折騰,”他擰最後一下時特意放慢了動作,“但它守著院裏的信,咱就得守著它。”
    雨幕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蘇瑤舉著兩把傘穿過積水,褲腳濕了大半,手裏還提著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剛熱好的紅糖薑茶。“跟你說過別逞能,”她把傘往李淵頭頂傾斜,自己半邊肩膀露在雨裏,“螺絲鏽死了就等晴天再弄,淋出病來誰給孩子們做榜樣?”
    李淵接過薑茶,塑料杯壁的溫度燙得他指尖發麻,像當年在邊境被凍傷後,蘇瑤寄來的暖手寶第一次貼上皮膚的感覺。“你看這郵筒,”他指著投信口,雨水順著彈簧的縫隙往裏滲,卻被他上周加裝的橡膠墊擋住了,“比哨所的了望塔結實,當年那塔,台風天總漏雨,我和小馬得用塑料布裹著電台。”
    蘇瑤的手指輕輕按在郵筒側麵的雪蓮雕刻上,駝骨被雨水浸得越發溫潤,瑪瑙花心在陰雨天裏透著點暗紅,像顆安靜跳動的心髒。“別總提以前,”她聲音軟下來,“現在有我給你送薑茶,不用再啃壓縮餅幹了。”
    雨稍歇時,李陽背著書包從學校回來,校服背後印著片深色的水漬,手裏卻緊緊抱著個紙盒。“爸!我們班的‘愛心郵包’做好了,要寄給山區的小朋友,老師說投進咱家的郵筒最有意義!”紙盒上貼著全班同學畫的畫,有雪山,有槐樹,還有個軍綠色的郵筒,旁邊歪歪扭扭寫著“願你們也有甜甜的槐花”。
    李淵接過紙盒,重量比想象中沉——裏麵除了書本和文具,還有李陽偷偷塞進去的槐花餅,用保鮮膜裹了三層,生怕受潮。他想起在哨所收到的第一個愛心包裹,是蘇瑤發動全廠女工做的,裏麵有二十雙棉襪,三十塊肥皂,還有張紙條寫著“讓戰友們也暖和暖和”。那時他分襪子給新兵,看著他們眼裏的光,忽然懂了,所謂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我陪你去投,”李淵拿起傘,“順便看看留言簿,陳奶奶有沒有給‘天堂的老伴’寫信。”
    郵筒旁的便民木盒裏,留言簿又寫滿了新的頁。陳奶奶的字跡依然歪扭,卻比上次有力:“老頭子,今天雨大,院裏的郵筒沒倒,李小子修得真牢。你那邊要是也下雨,記得穿我給你做的棉鞋。”旁邊壓著片幹枯的槐葉,是去年秋天的,邊緣已經發脆,卻被壓得平平整整。
    李陽踮腳把愛心郵包投進郵筒,彈簧“哢噠”一聲,比平時響了些。“山裏的小朋友能收到嗎?”他仰著頭問,雨水順著發梢滴進眼睛裏,“他們會知道槐花是什麽味道嗎?”
    “會的,”李淵揉了揉他的頭發,“就像當年爸爸在哨所,收到你媽媽寄的槐花餅,就知道家裏的味道。”他從便民盒裏拿出支筆,在留言簿上寫下:“今日寄出愛心郵包一個,願遠方的孩子,四季有暖,歲歲平安。”
    傍晚,郵遞員老周冒著雨來收信,看到郵筒時愣了愣:“這底座加了鋼筋?李叔您可真下本錢。”他打開投信口,取出信件和愛心郵包,動作比平時輕了許多,“剛才在別的小區,新郵筒被風吹倒了,信件泡了一地,還是您這老夥計靠譜。”
    李淵看著他把郵包小心翼翼地放進防水袋,忽然想起小馬在信裏說的,哨所的新郵筒是太陽能的,能自動烘幹信件,可他總覺得,再先進的設備,也比不上這隻鐵皮盒裏的溫度——這裏麵有陳奶奶的思念,有孩子們的愛心,有蘇瑤偷偷放進去的創可貼,有整個家屬院織成的網,密得能擋住所有風雨。
    夜裏,雨又下了起來,敲在窗玻璃上像首沒譜的曲子。李淵坐在燈下給小馬回信,蘇瑤在旁邊縫補李陽的校服,針線穿過布料的“沙沙”聲,混著李悅在夢裏的囈語,成了最安穩的背景音。
    “我把郵筒的底座換成了鋼筋混凝土,”李淵在信紙上寫道,“蘇瑤說我把它當碉堡修,可我總覺得,這玩意兒比碉堡重要——碉堡擋子彈,它擋孤單。”他頓了頓,想起傍晚李陽投郵包時的樣子,又添了句:“李陽說要當郵遞員,我說好,隻要能讓更多人收到牽掛,幹啥都光榮。”
    蘇瑤把縫好的校服疊起來,放在床頭:“明天晴天,去給老槐樹施點肥吧,台風把根須都吹露出來了。”她指著窗外,“郵筒靠著樹才穩,就像咱靠著日子才暖。”
    李淵抬頭望去,月光從雲縫裏鑽出來,照亮了老槐樹下的郵筒。擋雨棚的積水順著邊緣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像時光留下的腳印。他忽然明白,所謂歸途,不是回到原點,是讓那些在風雪裏扛過的重量,變成守護日常的力量;是讓那隻裝過無數思念的郵筒,成為連接遠方的橋,一頭是哨所的雪,一頭是院裏的花。
    第二天清晨,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郵筒的鐵皮上,雨水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李淵和李陽在老槐樹下培土,蘇瑤帶著李悅給便民盒換創可貼,陳奶奶由導盲犬“星星”領著,在郵筒前站了會兒,忽然笑了:“聞著了,槐花香,混著太陽的味道,跟老頭子在世時一樣。”
    郵筒側麵的槐花與雪蓮,在陽光下靜靜相依,軍綠色的鐵皮上,仿佛刻著整個四季——春有落英,夏有蟬鳴,秋有細雨,冬有落雪,而無論時光如何流轉,總有隻郵筒立在那裏,裝著牽掛,載著思念,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織成了安穩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