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8章 藏在時光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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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藏在時光裏的答案
    清晨的菜市場總帶著股潮濕的鮮氣。李淵推著購物車跟在蘇瑤身後,看著她彎腰挑選番茄,指尖捏著果蒂輕輕一轉,就分出了酸甜。“陽陽今早說想吃番茄炒蛋,得挑帶棱的,炒出來沙瓤多。”她把紅透的番茄放進袋裏,轉身時撞進他懷裏,購物車的輪子發出“哢噠”輕響。
    “小心點。”李淵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觸到她襯衫下的弧度——是這幾年被家常菜養出來的溫潤。他想起剛回來那年,她瘦得能看清肩胛骨,總在夜裏悄悄摸他胳膊上的疤,像在確認什麽。
    水產攤前,李陽正踮著腳看活蹦亂跳的蝦。“爸,要那個最大的!”男孩的手指戳著玻璃缸,校服袖口沾著點水彩,是昨晚畫黑板報蹭的。李淵撈起網兜,精準地罩住那隻青灰色的大蝦,動作利落得像當年扣動扳機,隻是眼底的銳光換成了縱容。
    “悅悅的牛奶喝完了,去拿箱低脂的。”蘇瑤在零食區停住,看著貨架上五顏六色的糖果,忽然笑了,“你還記得嗎?剛結婚那陣,你總買這個牌子的巧克力,說在部隊吃慣了苦,得給我補點甜。”
    購物車的角落裏躺著盒黑巧克力,是他剛才順手拿的。李淵的耳根微微發燙,推著車往前走:“孩子們等著呢。”蘇瑤卻追上來,從他口袋裏摸出手機,點開相冊裏的舊照片——那是他穿著軍裝,手裏舉著塊咬了一半的巧克力,背景是營區的白楊樹。
    “那時候你說,等退役了天天給我買。”她的指尖劃過照片裏他的臉,“結果現在每次逛超市,都隻記得給孩子們買酸奶。”
    李淵停下腳步,從貨架上又拿了兩盒巧克力,塞進她手裏:“晚上等孩子睡了吃。”旁邊的導購阿姨笑著打趣:“這兩口子真恩愛,跟小年輕似的。”蘇瑤的臉頰泛起紅潮,拉著他往收銀台走,購物車的輪子碾過地麵,把陽光切成碎片。
    送完孩子去興趣班,李淵開車載蘇瑤去了趟城郊的療養院。車裏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是蘇瑤特意選的,說讓他放鬆。“媽上周說想吃你做的紅燒肉,我把調料都帶來了。”她從後備箱拿出個保溫桶,裏麵是切好的五花肉,碼得整整齊齊。
    病房裏的陽光正好落在床頭櫃上,蘇母正戴著老花鏡看相冊。見他們進來,老人連忙放下相冊,指著照片裏穿婚紗的蘇瑤:“你爸要是還在,見了李淵現在的樣子,肯定得說‘當年沒看錯人’。”
    李淵係上圍裙進了廚房,高壓鍋的氣閥“滋滋”作響時,蘇瑤正陪母親翻相冊。“這張是李淵第一次來家裏,穿著西裝坐立不安,給你爸遞煙的手都在抖。”老人指著泛黃的照片,“那時候我就想,這孩子看著冷,心肯定熱。”
    紅燒肉的香氣漫出廚房時,蘇母的眼眶紅了。“以前總擔心你跟著他受委屈,部隊聚少離多的。”她握住蘇瑤的手,“現在看你們這樣,媽就放心了。”蘇瑤回頭望了眼廚房門口的身影,李淵正低頭擦著濺上油星的灶台,側臉的線條在油煙裏柔和得像幅畫。
    下午去公司的路上,李淵接到陽陽班主任的電話。“李陽今天在課堂上跟同學起了爭執,說是對方笑他爸爸是‘看大門的’。”老師的聲音帶著猶豫,“孩子把人家的文具盒摔了,您看……”
    李淵趕到學校時,陽陽正站在辦公室角落,背著手抿著嘴,校服領口的紐扣扣錯了顆。看到他進來,男孩的眼圈突然紅了,卻梗著脖子不說話。“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李淵先向老師道歉,又轉向被打的同學,“叔叔賠你個新文具盒,再讓陽陽跟你說對不起。”
    回家的路上,陽陽始終沒說話。車停在樓下時,李淵解開安全帶,認真地看著兒子:“覺得爸爸的工作丟人?”男孩猛地抬頭,眼淚掉了下來:“他們說你以前是大英雄,現在就隻會看倉庫!”
    李淵把他摟進懷裏,下巴抵著他毛茸茸的頭頂:“爸爸以前保護國家,現在保護公司的貨物,保護你和媽媽、妹妹,都是保護,沒有不一樣。”他從口袋裏摸出個小本子,翻到中間那頁——是陽陽五歲時畫的畫,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著盾牌,旁邊寫著“爸爸是超人”。
    “你看,這是你說的。”李淵的指尖劃過畫紙,“超人不管穿鎧甲還是西裝,隻要在保護家人,就是超人。”陽陽的手指捏著畫紙的邊角,忽然小聲說:“爸爸,我不該摔他的文具盒。”
    晚飯時,悅悅舉著勺子宣布:“幼兒園要表演節目,老師讓我當小公主!”她把嘴裏的飯咽下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淵,“爸爸能來看嗎?”蘇瑤笑著揉女兒的頭發:“你爸爸那天要加班。”
    李淵卻放下筷子:“不加班,去看。”他看向蘇瑤,“跟張經理換個班就行。”悅悅歡呼著撲進他懷裏,小胳膊勒得他脖子發緊,鼻尖全是她頭發上的奶香味。
    夜裏哄完孩子,蘇瑤在書房整理文件,李淵端著杯熱牛奶進來。她正對著電腦屏幕歎氣,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報表。“怎麽了?”他把牛奶放在桌角,看到屏幕上的項目名稱,“這個合作案不是你跟進了半年嗎?”
    “甲方突然說要換負責人,可能要黃。”蘇瑤揉著太陽穴,“今天去見他們總監,話裏話外都在說我兼顧家庭,精力不夠。”李淵的眉頭皺了皺,伸手合上她的筆記本:“明天我陪你去。”
    “你去幹嘛?”蘇瑤抬頭看他,“你又不懂我們這行的門道。”
    “我不懂門道,但我懂人。”李淵的指尖劃過她眼下的青黑,“當年在部隊,談判專家教過我,看對方的微表情就知道是不是真心想合作。再說,你老公雖然現在看倉庫,但氣場還是有的。”
    蘇瑤被他逗笑了,靠在他懷裏:“其實我不是怕項目黃,是怕你覺得……我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李淵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肯定:“你做得很好。在我心裏,你比任何項目都重要。”
    第二天陪蘇瑤去見甲方時,李淵穿了件熨帖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胳膊上淡淡的疤。他沒說話,隻是坐在會議室角落,眼神平靜地掃過對方總監的臉。談判陷入僵局時,那總監突然說:“蘇經理,不是我說你,女人家還是以家庭為重,這種大項目……”
    李淵站起身,沒看那總監,隻是對蘇瑤說:“我在樓下等你。”他轉身的瞬間,會議室的門被帶起一陣風,那總監的話卡在喉嚨裏,臉色有些發白。蘇瑤看著李淵的背影,突然挺直了脊背,把手裏的方案往桌上一放:“王總監,我們談項目,就隻談項目本身。”
    走出甲方公司時,陽光正好。蘇瑤挽著李淵的胳膊,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你剛才那一下,比我準備了三天的談判詞都管用。”她仰頭看他,眼裏的光比陽光還亮,“他們總監剛才偷偷問我,你是不是以前混黑道的。”
    李淵低頭笑了,握住她的手:“回家給你做紅燒肉。”
    周末的家庭日,他們帶著孩子去了公園。陽陽在草坪上踢足球,悅悅追著蝴蝶跑,蘇瑤靠在野餐墊上翻相冊,李淵躺在她旁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
    “你看這張,陽陽剛出生時,你抱著他渾身僵硬,護士說你比抱炸彈還緊張。”蘇瑤的指尖點著照片,“現在倒好,換尿布、衝奶粉,比我還熟練。”
    李淵側過身,看著她笑:“都是練出來的。”他想起第一次給陽陽換尿布,笨手笨腳弄灑了溫水,蘇瑤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說他“在部隊叱吒風雲,在家連塊尿布都搞不定”。
    遠處傳來悅悅的尖叫,她摔在草地上,膝蓋蹭破了點皮。李淵和蘇瑤同時跑過去,他蹲下身查看傷口,動作比任何時候都輕柔,蘇瑤則從包裏拿出創可貼,哄著掉眼淚的女兒:“不怕,爸爸吹吹就不疼了。”
    陽陽也跑了過來,把自己的足球塞給妹妹:“給你玩,別哭了。”悅悅吸著鼻子,把臉埋進李淵懷裏,小小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襯衫。
    夕陽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李淵抱著睡著的悅悅,蘇瑤牽著陽陽的手,慢慢往公園門口走。陽陽突然說:“爸爸,今天那個同學跟我道歉了,說他爸爸其實是你的粉絲,看過你以前的報道。”
    李淵低頭看他:“所以你知道了?爸爸以前的事,不重要。”
    “重要!”陽陽仰起臉,“因為那時候的爸爸,才會遇到媽媽,才會有我和妹妹。”
    蘇瑤的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他,眼裏閃著淚光。李淵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像團火。他終於明白,那些藏在軍功章背後的歲月,那些槍林彈雨裏的堅持,原來都是為了此刻——為了身邊的人,為了掌心的溫度,為了這煙火人間裏,觸手可及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悅悅在他懷裏咂了咂嘴,陽陽哼著新學的兒歌,蘇瑤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晚上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車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像串溫暖的星辰。李淵看著前方的路,心裏一片柔軟。他的戰場早已換了模樣,沒有硝煙,沒有槍響,隻有鍋碗瓢盆的碰撞,孩子的笑聲,和身邊人溫熱的呼吸。
    這或許就是時光給的答案——所謂英雄,不是站在聚光燈下的模樣,而是藏在煙火裏的擔當;所謂歸途,不是卸下一身榮光,而是把所有的堅韌,都變成守護家人的溫柔。
    而他,早已在這條歸路上,找到了最珍貴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