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6章 病房裏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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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病房裏的密碼
市一院的消毒水味裏,混著蘇瑤帶來的百合香。李陽趴在病床邊數輸液管的滴數,李悅攥著朵康乃馨,花瓣上還沾著從航展帶回來的金粉——那是無人機失控時,落在她發間的星火。
“爸爸,老鬼叔叔的牙真的是被酒瓶砸掉的嗎?”男孩突然抬頭,睫毛上還掛著昨天的淚痕。李淵正給老鬼削蘋果,刀刃在果肉上劃出均勻的弧度,像在拆彈時切割引線:“是,不過他說那是最光榮的疤。”
老鬼的胳膊還纏著紗布,是昨晚替李淵擋警棍時被劃的。他突然從枕頭底下摸出個鐵盒,鏽跡斑斑的表麵刻著“0713”:“知道這日子為啥刻三遍不?”鐵盒打開的瞬間,蘇瑤的呼吸頓了半拍——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七封信,信封上的收信人,都是她。
“2008年7月13號,你去邊境探親,車在半路拋錨。”老鬼的指尖劃過最舊的那封信,紙頁邊緣已經發脆,“當時暴雨衝垮了橋,是老李背著你走了三公裏山路,鞋裏全是血泡。”
蘇瑤突然想起那年的雨,砸在李淵的作訓服上,像無數細小的鼓點。她總以為他天生不怕疼,直到後來在他的行軍包裏,發現雙磨穿底的解放鞋,鞋墊上的血跡暈成了地圖的形狀。
病房門被推開時,經偵隊的小王正舉著證物袋:“李隊,供應商老板的遺書有新發現。”透明袋子裏的信紙皺得像團廢紙,字跡卻和張啟明辦公室文件上的一模一樣,隻是在“眼鏡蛇”三個字旁邊,有人用鉛筆描了個頂針。
“張妻今天沒來看張偉。”蘇瑤突然開口,指尖捏著剛收到的短信,是班主任發來的,說男孩一早就坐在教室發呆,課本上畫滿了頂針,“她昨晚說去給老張送換洗衣物,到現在沒回。”
李淵的蘋果刀頓在半空,果皮連成的線突然斷了。他想起張妻包餃子時總盯著他的鐵皮盒,想起她給孩子們分糖果時,總把草莓味的留給李悅——那是蘇瑤最愛的口味。
老鬼突然拍床:“我知道了!當年雷區救的不是一個孩子!”他扯掉輸液針就要下床,紗布滲出血跡,“張啟明和供應商老板,都是當年那批被拐的孩子,‘眼鏡蛇’是他們的接頭暗號!”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偉抱著個保溫桶站在門口,桶蓋沒蓋緊,飄出韭菜雞蛋餡的香味。“我媽讓我送餃子來。”男孩的聲音發顫,懷裏的保溫桶突然墜地,餃子滾了一地,其中一個裂開的餃皮裏,裹著枚頂針,和李淵鐵皮盒裏的那枚,連內側的刻痕都分毫不差。
“她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張偉的手心攤開,是張揉皺的紙條,上麵用口紅寫著地址,旁邊畫著隻銜信的鴿子,“還說去航展倉庫的地下室,能找到我爸沒說完的話。”
李淵抓起外套時,後腰的舊傷突然抽痛。蘇瑤伸手想扶,卻被他按住手腕:“帶孩子們回家,把鴿籠鎖好。”他的指腹蹭過她的婚戒,那裏還留著頂針項鏈的壓痕,“記住,不管誰來敲門,都別開。”
航展中心的地下室陰冷潮濕,應急燈在牆上投下晃動的影子。李淵舉著手電筒往前走,光束掃過堆成山的航模零件,其中個殲15模型的機翼上,貼著張泛黃的照片——七個穿著作訓服的年輕人,站在界碑前敬禮,最左邊的是老鬼,中間的李淵還沒留胡子,而最右邊那個,眉眼竟和張妻有七分像。
“她是我們隊裏唯一的女通訊兵,代號‘信鴿’。”老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裏舉著個打開的鐵盒,裏麵是枚褪色的領花,“當年雷區救人,她為了掩護我們,被埋在了下麵。”
手電筒的光束突然照到牆角的血跡,蜿蜒著通向個暗門。門軸轉動的聲響裏,李淵想起張妻總在陰雨天揉膝蓋,想起她看李悅的眼神,像在看失而複得的珍寶——原來有些重逢,從一開始就藏在生活的褶皺裏。
暗門後是間密室,牆上貼滿了照片,最中間的是蘇瑤抱著嬰兒的樣子,背景是邊境的界碑。旁邊壓著張地圖,用紅筆圈著七個地點,每個圈裏都標著“0713”。
“這是當年被拐孩子的解救點。”老鬼突然捂住嘴,指縫裏漏出哽咽,“‘信鴿’當年偷偷記下來的,她說每個孩子都該回家。”
李淵的指尖觸到照片上的嬰兒,繈褓上繡著的頂針圖案,和李悅周歲時穿的肚兜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蘇瑤說過,她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院長撿到她時,繈褓裏隻有這枚頂針。
密室的角落裏,有個上了鎖的鐵櫃。李淵用軍刀撬開時,裏麵的東西讓他瞬間紅了眼——整整齊齊碼著的,是十七年的日記,封皮上的字跡,和張妻寫給他的紙條如出一轍。
“2010年7月13日,今天在菜市場看到個女人,她抱著孩子的樣子,像極了我夢裏的畫麵。”
“2015年7月13日,他退伍了,在幼兒園門口接孩子,背影像座山。”
“2023年7月13日,航展的鴿子飛起來了,像那年我們在界碑前放的信鴿。”
最後一頁夾著張診斷書,日期是半個月前:腦膠質瘤晚期。旁邊還有張紙條,字跡已經開始發顫:“老李,別告訴孩子們他們的姑姑要走了,就說我去給他們找會送信的鴿子了。”
地下室的入口傳來響動時,李淵正把日記按在胸口。張妻站在應急燈的光暈裏,手裏舉著枚手榴彈,拉環已經被拽掉——那是當年在貓耳洞,她總掛在腰間的訓練彈,保險栓早就失靈了。
“‘眼鏡蛇’的頭目在航展中心的控製室。”她的聲音帶著喘,膝蓋在地上磕出悶響,“他抓了張偉,說要讓當年的孩子都替他頂罪。”
李淵突然想起老鬼說的“信鴿”犧牲了——原來有些謊言,是用生命護著的溫柔。他衝過去抱住她時,聞到她發間的百合香,和蘇瑤帶來的那束一模一樣。
“嫂子,別傻了。”老鬼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能解決。”
張妻卻笑了,眼角的皺紋裏滾出淚:“當年你們護我,現在換我護孩子們。”她突然把李淵推開,手榴彈扔向暗門的方向,“記住,0713是孩子們回家的日子,也是……”
爆炸聲響起的瞬間,李淵看到她胸口的疤痕,和蘇瑤後腰的胎記位置相同。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兩個女人總說對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為什麽李陽第一次見張偉就說“我們像兄弟”——原來血脈早就悄悄係好了繩,在十七年前那個暴雨天,在界碑前的泥水裏。
濃煙漫進密室時,老鬼拽著李淵往外衝。身後傳來張妻最後的喊聲,像極了當年在雷區,她對著對講機喊的那句“快走”:“告訴蘇瑤,她不是孤兒,她有姐姐……”
醫院的長廊裏,蘇瑤正給李陽李悅講故事。窗外的白鴿突然集體起飛,翅膀拍打的聲響裏,她摸了摸後腰的胎記,那裏不知何時開始發燙,像有團星火在燃燒。
李淵回來時,臉上還沾著煙灰。他蹲在孩子們麵前,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知道嗎?你們有個姑姑,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李悅突然指著窗外:“爸爸你看!鴿子在天上拚姑姑的樣子!”蘇瑤抬頭望去,成千上萬隻白鴿正掠過醫院的屋頂,翅膀上的金粉在陽光下閃成銀河,像那年航展失控的星火,終於找到了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