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晴看到芳姐正在杜盼兒的掙紮下坐了起來。
    她不再跟女人吵架，急忙上前扶著。
    “芳姐，你沒事吧！”
    何雨晴不再說話，女人卻糾纏不休。
    “小威媽媽，你朋友也太不客氣啦。”
    “我們是可憐你，才給你這麽多工作的，結果你反倒要告我們！”
    “你要是再這樣，工作就不要做了，趕緊滾蛋！”
    何雨晴抬頭要爭辯，可芳姐一把拉住了她，眼神裏有著祈求。
    看到這樣的眼神，何雨晴一句話憋了回去。
    芳姐掙紮著要站起來，杜盼兒順勢扶了一把。
    “對不起啊小田，我就是休息一下。”
    “我這不是找了兩個朋友來幫忙麽，會把上午該打包的貨發走的！”
    名叫小田的女人垂眸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最好是能今天做完，否則我可就要換人了。”
    “你要知道，像你這種工作，有多少人等著幹呢！”
    芳姐連連道歉。
    “我知道了，我會做好的。”
    女人把倉庫鑰匙扔在桌子上。
    “今天的貨發完把倉庫鎖。”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今天就給你放一天假吧。”
    女人拿起放在門口的一個蛋糕，抻了抻身上的包臀短裙，邁著小方步離開了。
    何雨晴皺著眉頭看女人離開的背影。
    “我看她根本就是有事要出去，根本就不是看你生病了想給你放假。”
    女人走後，芳姐又閉上眼睛向後仰倒。
    何雨晴不再看那個女人，再次將芳姐扶到那塊紙殼板上。
    杜盼兒也是咬著牙，小聲的念叨了一句。
    “個批哈兒。”
    何雨晴問道。
    “你說什麽？”
    杜盼兒直搖頭，
    “沒事，沒事。”
    然後又轉向芳姐。
    “芳姐，你叫我們來，不是接你回家的哦。”
    胡慧芳將手腕擱在頭上，聲音氣若遊絲。
    “你們倆幫幫我，幫我把今天這些貨打包完，我實在是睜不開眼睛。”
    何雨晴有些擔心。
    “芳姐，我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你這樣不行啊。”
    胡慧芳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的，我就是這幾天沒睡好，有點低血壓。”
    “我剛才吃了幾塊糖，在這睡一會就好了。”
    她指了指那堆貨。
    “你倆幫我把這個打包完，這個計件的費用就給你們了。”
    杜盼兒表情頗為無奈。
    “算球了，我去幫你打包，你好好休息噻。”
    何雨晴雖然擔心，但也尊重芳姐的想法。
    那女人說得對，芳姐要是叫救護車去醫院，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很顯然，她舍不得，或者說無法負擔這筆開支。
    真的想要幫她，那就按她說的去做，幫她打包。
    杜盼兒熟練地站到機器旁邊，一個一個打著單子。
    機器刷刷的開始出單，她拿著一張單子去後麵的貨架子上找貨。
    找完貨，將幾件衣服放在對麵的一張桌子上。
    “晴晴，我把貨找好，你就把這些東西裝進袋子裏封好。”
    “然後從這個機器上扯下這塊不幹膠紙，把這個單子貼上。”
    “這個膠紙上有型號款式，你簡單對一下，別裝錯了就行。”
    何雨晴嚐試了一下，發現這並不是很難。
    “好的，我會了。”
    杜盼兒速度特別快，不一會衣服就已經排起了隊。
    何雨晴邊裝邊問。
    “盼兒，你好熟練啊。”
    杜盼兒笑了笑。
    “像我們這種杭城的底層打工人，打包貨物都是必備的技能。”
    “外地來杭城的打工仔，打工妹，所有人都是從分揀打包開始做的。”
    杜盼兒邊說話邊分揀著貨物。
    普通話夾雜著方言，聽著還蠻有趣。
    一個小時後，何雨晴的額頭上就出了一層的薄汗，手臂也酸得快要抬不起來。
    最主要的是，她感覺有點無法呼吸，鼻腔裏充斥著劣質塑料的味道。
    衣服的染料和發黴的味道也讓她有點惡心。
    最外層的是那種薄薄的，灰黑色塑料袋，刺鼻的味道讓她開始流眼淚。
    何雨晴擺手叫停。
    “盼兒，我可能要休息一下。”
    杜盼兒點點頭，繼續分揀貨物。
    何雨晴走出庫房，站在外麵吹風。
    剛才進來的時候光想著芳姐的身體，沒空看四周。
    現在看過去，才發現這是一個小的孵化基地。
    四棟十層的辦公樓，六排倉庫。
    辦公樓裏應該就是各種直播間，下麵的倉庫就是放貨的地方。
    園區裏的人們行色匆匆，快遞車進進出出。
    幾個身量高挑的女孩子從她麵前走過，手裏拎著外賣，身上衣服的標簽還沒有剪掉，這大概就是賣服裝的主播。
    想想還有一堆快遞沒有包，她隻呆了一會便又回去了。
    出去吹風過後，她更加覺得屋子裏的氣味難聞。
    這時候，芳姐也起來了，她坐在門口，用一個像是手機一樣的設備正在一個一個掃碼剛才打包好的貨物，然後放進板車上的大鐵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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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雨晴急忙上前問道。
    “芳姐，你再休息一會吧，我們一起做，一會就做完了。”
    芳姐慘白著一張臉。
    “沒事，早點做完，早點回去休息，我還要回去做晚飯給小威送過去。”
    何雨晴不好再勸，繼續回去打包貨物。
    等到全部做完，她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
    快遞員準時來取走了貨物，整整一車的包裹就這樣拉走了。
    芳姐鎖好門，拿出旁邊的自行車。
    何雨晴看了看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咬了咬牙將手裏的頭盔遞給芳姐。
    “芳姐，這自行車我騎回去吧，你讓盼兒帶著你。”
    芳姐沒再推辭，戴上頭盔，虛弱地靠在杜盼兒的肩膀上。
    何雨晴騎在自行車上，她還是上高中的時候騎過自行車，雖然開始歪歪扭扭，騎一會便找回了感覺。
    等她慢悠悠地回到宿舍裏，杜盼兒繼續出去跑外賣，芳姐在廚房做飯。
    老式油煙機轟隆隆地響著，她微微佝僂著身體，拿著鏟子翻攪著鍋裏的菜。
    何雨晴坐在客廳的桌子上看著芳姐的身影。
    她過這樣的生活多久了呢？
    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日複一日的一日三餐送到醫院。
    艱苦的工作環境和極端的工作方式，不斷侵蝕著她的身心健康。
    她是否會有一絲厭倦？
    有沒有想過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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