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晴想到周雲濤剛才說的活動，又覺得心累。
    雖然她的工資是靠著粉絲送禮物的比例來提成，沒有粉絲送的禮物，她等同於沒有工資。
    可跟著幾個粉絲姐姐們深入交往後，她免不了開始心疼姐姐們為她花錢。
    上次公會賽，每次她快要淘汰，總會有哥哥姐姐一次一次地送高額禮物幫她繼續走下去。
    她拿著麥克風站在台上發言，暗示現在的名次已經很好了，不想要再送了。
    剛說了兩句話，就被場控關掉了麥克風，公會賽結束之後，還被孫岩訓了一頓。
    道理她都懂，可是依然無法釋懷，總是帶著一種負罪感。
    何雨晴想躺一會，看到身邊蘇蘇毛茸茸的包，她想都沒想便一頭栽了進去。
    耳邊響起鋁塑薄膜的聲音，像是藥品。
    何雨晴怕壓壞了東西，下意識地起身，但是腦後的發夾正好卡在了背包袋子上。
    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整個袋子被掀翻，掉出了裏麵的東西。
    藍牙耳機，小鏡子，補妝用的口紅氣墊，還有……
    何雨晴抓起那一板藥。
    “鹽酸舍曲林，阿普唑……”
    何雨晴心裏一酸，再也讀不下去這上麵的字。
    這是抗抑鬱和治療焦慮的藥。
    蘇蘇倒是沒表現出什麽，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藥從何雨晴手上拿了過來。
    “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很正常。”
    何雨晴語氣忍不住有些嚴厲。
    “哪裏正常了？你都生病了，哪裏正常！”
    她忍不住聲音哽咽。
    在舞蹈室見到蘇蘇的第一眼，何雨晴就覺得蘇蘇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孩子。
    後來多次接觸，發現她的溫柔來自她的精神內核。
    何雨晴一直以蘇蘇為榜樣，凡事會從多角度去想，讓自己的思維慢下來。
    也是蘇蘇一直安慰她，如何屏蔽一些外界不好的聲音。
    團播壓力很大，每個人多少都會有些焦慮。
    自己的狀態，妝容，服飾，舞蹈感染力都直接影響著粉絲的去留。
    而粉絲數量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工資。
    每個人都要絞盡腦汁每天展現不同的自己，時時要給粉絲新鮮感。
    而團外的壓力則是粉絲觀眾帶來的。
    主播和主播之間存在競爭，一個小的動作，眼神，一句無心的話都會引起兩家粉絲的對立。
    有時公司不僅不平息這場戰爭，還不允許主播自己解釋。
    公司隻想著流量，哪怕是吵架的流量都不會放過。
    像晨曦和榮榮這樣雙方撕扯得不可開交，是團播公司經常有的事情。
    就連何雨晴也受不了一些黑粉的私信。
    那些詆毀的，詛咒的話語都像尖刀一樣刺痛她的眼睛。
    隨著粉絲的增加，黑粉也緊隨其後。
    黑粉像瘋子一樣，用她的臉p在一些不堪入目的圖片上。
    還有一些車禍圖片，屍體圖片，惡心的圖片。
    何雨晴打開軟件是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這些圖片正麵暴擊。
    有段時間，何雨晴覺得自己也在焦慮的邊緣。
    每次都是蘇蘇安慰她，她也學著如何在這樣的謾罵聲音中開解自己的情緒。
    何雨晴紅著眼眶看向蘇蘇。
    蘇蘇也跟著紅了眼眶。
    “你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罵我呢。”
    “我自己這樣的狀態，還好意思開解你。”
    何雨晴擦掉滑落的眼淚。
    “蘇蘇，幹脆別播了。”
    “說一句可能讓你生氣的話。”
    “你賺的錢，真的可以讓你躺平好久。”
    “你可以拿著這些錢做個小生意，好好休養一下。”
    蘇蘇晴晴的把頭埋在何雨晴的肩膀上。
    “晴晴，我如果是你，我可能早就走了。”
    “但我是晨星的支柱，張總和王總不會放我走的。”
    “再說了，我的好多哥哥姐姐還有粉絲對我有很高的期望，我的離開，對他們也是一種不尊重。”
    “你現在粉絲數量也不少了，能明白我在說什麽吧。”
    “我不想被人罵做，圈夠了錢跑路，也不想我的粉絲們被嘲笑成血包，被我吸血後就丟在一邊。”
    何雨晴非常理解蘇蘇說的話。
    此刻她也不能再勸什麽，隻能攬住蘇蘇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能舒服一些。
    她太知道那種感覺了。
    如果現在離開，最舍不得的就是那些支持她的人。
    何雨晴永遠不會忘記，當自己走投無路時，是晨星給了她一個機會。
    那段黑暗的，不被人承認的日子，夜夜將她困在噩夢裏。
    是許多的粉絲給她加油打氣，告訴她‘你最棒’。
    粉絲們像是無數螢火，在沉寂的黑暗中，為她指明了一條道路。
    說句俗氣的話，她今天所有的底氣，都是粉絲一分一毛，一個一個禮物鋪就的。
    走到蘇蘇這個地位，就算不管晨星，也不能拋棄粉絲。
    何雨晴撫摸著蘇蘇的頭發。
    “那你呢，你怎麽辦？這樣一直吃藥，也不是辦法。”
    “我還想著，你比上個月胖了一些，吃東西也沒那麽困難，還以為你精神狀態慢慢變好了呢。”
    “原來你都是吃這些藥吃的。”
    蘇蘇半闔著眼睛，像是要睡著了，連聲音都是輕輕的。
    “我不知道怎麽辦，先積極治療，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誰能一輩子都做團播呢？”
    “我不過是吃到了互聯網發展的紅利，站在晨星的肩膀上，跟晨星一起吃了第一口螃蟹。”
    “現在各個公司的團播賬號陸續崛起，晨星也被分流走了好多觀眾。”
    “我也跟粉絲約定好了，我要跳到跳不動為止。”
    “隻要有人喜歡我，我就會一直跳，等到沒人喜歡我了，我自然就有時間休息了。”
    蘇蘇的聲音越來越弱，好像是睡著了。
    何雨晴就這樣抱著她，兩個人依偎在這清晨的朝陽中。
    舞蹈教室開著空調，感受不到熱氣，陽光灑在身上，照得人懶洋洋的。
    直到蘇蘇的手機特別提示響了，她像是被按下了什麽開關一樣，從何雨晴身上彈起，然後四處翻找手機。
    蘇蘇本來迷茫的眼神忽然變得亮晶晶，然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晴晴，是小秋姐姐。”
    “小秋姐姐說來杭城，我們中午一起去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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