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走廊裏隻剩下老太太的哭喊聲。
    “天殺的杜盼兒，你就該死，你就應該死在這裏，臭在這裏。”
    “你不給我錢，我詛咒你，詛咒你出門被車撞死！”
    何雨晴隔著門都能感受到杜盼兒的心碎。
    其實之前爸媽打電話過來也罵過她，但是沒有罵得這麽惡毒。
    親戚朋友來道德綁架，也是會下意識地把自己放在長輩的位置，並不會辱罵。
    何雨晴真的很難想象，這樣惡毒的話語，可以用來罵自己共同生活的人。
    就算非親非故，杜盼兒這麽多年給家裏拿了這麽多錢，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何雨晴真的想給錢，想給杜盼兒買個安寧，她可能是聖母病犯了，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字眼。
    她拉開門想要去扶地上的杜盼兒，可杜盼兒趴在地上淚流不止，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
    下一秒，樓梯上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來人氣勢洶洶，在他們麵前站定。
    何雨晴下意識抬頭，然後拍了拍身邊的杜盼兒。
    “盼兒，房東大姐來了。”
    杜盼兒急忙擦幹眼淚，直起身體。
    “大姐，我知道給你添麻煩了，行李我已經收拾好了，我現在就走。”
    杜盼兒站起來，使勁甩脫了杜老太太的手。
    “你要是想在這鬧就鬧吧，我不住這裏了。”
    然後杜盼兒看向何雨晴。
    “晴晴，你報警吧。”
    何雨晴嘴上說好，其實已經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
    還沒等她撥通號碼，房東大姐大手一揮。
    “不用麻煩警察同誌，我直接送著老太太去警察局。”
    “樓道裏的鄰居已經給我錄了好多視頻了，證據都在我手機裏呢。”
    “尋釁滋事，還造謠，夠她蹲幾天了。”
    房東大姐長得人高馬大，在杜老太太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抓住了杜老太太的腿。
    杜老太太身材矮小瘦弱，任憑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
    她被拽著腿，倒著拖了出去。
    直到下樓的時候，還能聽到杜老太太‘哎呦’‘哎呦’的叫聲。
    聽見杜老太太走了，剛才看熱鬧的人都開門出來。
    “小姑娘，那是你奶奶麽，也太壞了吧。”
    “這樣的家庭你趁早跟他們斷絕關係，別讓他們拖累你。”
    有個剛才沒說話卻一直在錄視頻的小姑娘開口說話。
    “我這幾年賺的錢也都給家裏了，父母也沒說我一個好。”
    “對呀，人都說‘父慈子孝’，長輩慈愛，孩子才會孝順，你奶奶這樣對你，你可不要愚孝，讓她把你拿捏住。”
    杜盼兒拎著蛇皮袋挨個道謝，直到所有人都進去，她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去哪。
    何雨晴把蛇皮袋從她手上搶過來就往宿舍走。
    杜盼兒猶豫著拽住了她。
    “晴晴，我不能再住這裏了。”
    “他們以後還會來鬧的，鬧得太厲害了影響鄰居。”
    杜盼兒正說著，樓梯上又傳來聲音。
    “你先慢著！”
    房東大姐再次從樓下走了上來。
    杜盼兒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然後看向房東身後。
    房東咂了咂嘴。
    “沒有人跟上來。”
    “那老太太精明得很，我告訴她我家親戚是警察，這次送她進去，就不準備讓她出來了。”
    “她一開始還不信，開口罵我，還往我身上吐吐沫。”
    “正好我報警的警察來了，片警小何我認識，就說了兩句話。”
    “那老太太一看我真的認識警察，直接爬起來就跑了。”
    “警察本來想追，我沒讓追，跑了就跑了吧，要是進了警察局，還是要通知你給她去擦屁股。”
    杜盼兒急忙走上前去鞠躬感謝。
    “謝謝你啊大姐，真的謝謝你。”
    “要不是你來了，我還不知道怎麽辦呢，她到底是我奶奶，無論如何我都下不去手去做一些傷害她的事。”
    房東大姐冷哼一聲。
    “你這就是傻，就是蠢。”
    “鄰居們給我發了視頻，我都聽明白了，你那個家就是個火坑。”
    “你不離得遠遠的，還心甘情願地往裏跳，你是不是傻子啊。”
    杜盼兒囁嚅著。
    “我爸媽給了我生命，奶奶把我養大，我真的……”
    房東大姐揮了揮手。
    “行了，沒人聽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
    “你要是想把日子過得稀巴爛，你就繼續跟他們糾纏，念著那點血緣關係，繼續被他們壓榨。”
    “要是想好好過日子，就徹底跟他們斷絕關係，理都不要理，隻要來鬧就報警。”
    “要是實在過不了心裏這一關，就讓村裏人幫忙照看著，萬一生個病，受個災，你該給錢給錢，該照顧照顧。”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懂了麽？”
    杜盼兒點點頭。
    “大姐，我知道了，還是謝謝你。”
    房東大姐斜睨了杜盼兒一眼。
    “就在這住著吧，你也不容易，不住我這你上哪找這麽便宜的地方。”
    “再說了，我這房子裏人都走了好幾個，你要是不住，我還少一份收入。”
    大姐走後，杜盼兒把東西一樣一樣的蛇皮袋裏往出拿。
    何雨晴看得滿是心酸，她真的沒有什麽家當。
    幾件洗得發白的衣服褲子，鍋碗瓢盆，就是這幾年她積攢下屬於自己的‘積蓄’。
    她拍了拍杜盼兒的後背以作安慰。
    “盼兒，振作起來，好好地過日子。”
    杜盼兒經曆這樣一場鬧劇，整個人都透著無力和悲傷。
    她收拾完東西，就安靜地坐在那裏，好像看著門口，可眼神放空，視線根本沒集中在那上麵。
    好像人經曆過重大的打擊之後都會改變。
    何雨晴記得，她最後一次去看徐嘉敏，徐嘉敏的眼神畏縮了許多，不再像小鹿一樣，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期望。
    但是見到父母之後，那脆弱的一麵徹底露出，又變回了躲在媽媽懷裏哭的小朋友。
    而杜盼兒像是一夜之間變得安靜。
    以前的杜盼兒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每天都在努力工作。
    在她的心裏，可能父母和奶奶對她不是那麽的好，但長年累月保持著這樣的關係，也不覺得很難受。
    可真相被撕開，赤裸裸的謊言像是刀子一樣割傷她所有美好的憧憬，她心裏本就不那麽堅固的堡壘開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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