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幫能盤踞此地多年，又與那蠻洞子等勢力相較，經年累月之下自然不是好惹的團夥。
    恰逢這兩日被範希文一套亂拳打得有些暈，一時間失了應對的方寸，但經過吳永平的一番攪擾，再加上山下不甚明朗的形勢，倒是激發了一些有頭腦之人的冷靜。
    半道的眾山匪逃至山巔，草草閉了數道寨門，也管不得能否攔住上山的那殺神，權當慰藉。
    聚義堂中，各頭人排座，靜默無言。
    梁山二位好漢不敢看其餘大汗淋漓的兄弟，眼神飄忽。
    絡腮胡此時自然沒有閑心爭辯那些，適才嘍囉來報，望哨看得真切，山下都是一些勞役，都在砍樹割草，似在搜集柴禾，但尖沙觀周邊都有，不知是何道理。
    心裏愈發煩躁，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幹脆先避避風頭，左右四下還有不少可供逃跑的小路和隱蔽的藏身之所，縱然是有官軍前來，也抓不住兩個。
    心頭對範希文也生出些許不滿，大抵是因為那少年太過油滑，顛覆了在絡腮胡心中的形象。
    “為幫中兄弟和大義計，我等不如先避上一避！”絡腮胡刮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率先提議。
    “那吳永平如何應對？”極少開口的二當家開口發問。
    吳永平武藝高強人盡皆知，此時定然在上山的路上，或者正堵在門口，山上的財物若是要搬離，必然繞不過那廝。
    其實此話問吳永平是其次，主要還是關心財物分配問題，隻是二當家素來言行含蓄，不善於直抒胸臆，所以才借事探察。
    絡腮胡眼中寒芒大放，既然躲不過就先收拾掉。
    “先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失了方寸，此刻百多號人手齊聚，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得被我等取了臍帶子！”
    “取臍帶子”是蜀地常用俗語，形容枉死冤魂找替身的行為，能找到替身則擁有投胎轉世的機會，故以胎盤關鍵結構“臍帶”為代號。
    “至於幫中財物，眾兄弟先行照例分發一部分。”
    此提議得到多數人認同，對於頭人而言，幫中財物乃是他們共有之物，本身也沒想過要砸鍋分家，自然不可能悉數分發帶走，等確認外間無事，還得回到這裏重操舊業。
    “諸位哥哥，那個少年可不是好人呐...”
    蔣五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堂口處，單膝跪地，埋頭稟報。
    “為何？”二當家對此極感興趣。
    先前晉二之死就讓他十分不滿，他篤定是絡腮胡心狠手辣，擅自將晉二害死，如此肆意妄為的舉動本就不得人心，若是還能坐實他識人不明，斷事昏聵的話，定能將其拉下馬去。
    若到得那時，自己便能主宰開山幫，至於新晉的兩位，人脈極淺，尋個由頭處理了便是。
    蔣五一邊眨眼一邊吞咽口水，“他們在客棧慫恿莽子反水，又殺了徐姓娼婦，還險些害了我性命，公然要與我幫為敵！”
    “啪”
    屋外的火堆原本早該熄滅的，卻在早先不知哪個渾人又加了許多半幹的柴禾進去，冒了許久的濃煙，此刻火堆中某樣種子受熱爆開一聲異響。
    “那他可是官府臥底？”二當家冷聲問道，隻等一個確切答案。
    “或許是。”蔣五底氣不足，又壓低了聲調。
    絡腮胡鼻中長出了一氣，“莽子與徐娘子是何關係，幫內人盡皆知，你說小七爺殺了她，為何殺她？莽子又如何這般死心塌地的跟著？”
    蔣五一時答不上來，暗罵自己草包，竟連這樣的謊都圓不上。
    “哼！你這般隨意攀咬，又在這緊要關頭耽誤時間，來人，將這廝拖下去鞭打二十！”絡腮胡瞧了二當家一眼，見他神情依然，暗暗鬆了一口氣。
    蔣五心道糟糕，立即改口。
    “不是，我並未親見其與官府有何勾連，請哥哥饒了此番。”
    “無膽小人，說話前後不依，豈知聚義堂是何地？來人，鞭四十，拖遠一些，莫要擋了幫中要事。”
    蔣五心中大苦，自己這是何苦來哉，正反兩麵的話都說了，翻來覆去逃不開被鞭打開花的下場，口中求饒聲不斷，被拉去到遠處。
    此刻第一道寨門那邊發出驚呼，吳永平已經開始強行叫門，大聲呼喊主要頭人的諢號，讓其挨個跪下領死。
    聚義堂內外群情激奮，山匪們一個個嗷嗷亂叫，直言一擁而上將那小道士砍成肉糜。
    正口嗨之際，寨門那邊再傳出驚呼，“叮當”幾聲，似有幫眾遭了毒手。
    絡腮胡輕拍活閃婆與跳澗虎肩膀，眯眼盯著二人。
    “兩位兄弟，這一次由你們為先鋒！”
    山路之上，葉峰帶了百餘名身披輕甲的好手快速行進，一路仔細查探可以逃跑的小路或藏身之所。
    “果然如小範兄所說，除非犁地般的搜索，不然難以一網打盡。”
    暗自佩服這位小相公心思縝密，說了要一網打盡便能將山匪所有退路都給堵死，連火攻這等淨山的計謀都能安排上。
    自家大人常說獅子搏兔的智慧，大致便是如此。
    思索間也對那位姓吳的小道士產生了好感，能獨自一人生闖狼窩，膽識過人，身手也算不錯。
    “快些上山！”
    葉峰踢了一腳那獨腿的晉二，招呼手下往山上疾馳。
    回龍坳
    向乾“呼呼”換氣，一把奪過七爺手中的水囊，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滿意地打了一個嗝。
    “那些人也太憊懶了些，清完雜草後就原地休息了，有人還就地玩起骰子，如何能清剿山匪？”言辭中頗為不滿。
    範希文閉目養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種埋怨的話最是無用，不說也罷，隻等山上喪家之犬四下逃竄之時，想必這些養尊處優的官痞自然會嗷嗷地搶功績。
    向乾左右看了幾眼，身邊除了十來個麵生的甲士再無旁人。
    “莽子呢？”
    範希文下巴一抬，“抓小雞去了。”
    尖沙觀蒼峻的脊梁上，一位身著坎肩的大漢正如人猿一般疾行，喉嚨裏發出聲聲低吼，微紅的眼膽透露出一種難言的執著。
    蔣五，留好你的小命，我要與徐姐姐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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